清虚殿为君王斋戒养心的所在,贵在安静,面积不大,设施不多,与外界有一定的阻隔。
粗席,长案,香薰,殿内除了几根大柱子,就寥寥几物。鸿元帝席地盘膝而坐,身板拉得直直的,他在斋戒,貌似极为虔诚。
殿外有卫队严密保护,一保护君王的安全,二防止有人有小兽闯入,打扰鸿元帝的斋戒。
恍恍惚惚中,鸿元帝进入了游离状态,在一片迷雾中,他仿佛看到前面有双眼睛,咄咄逼人的盯着他,那是属于战神刑尤的双眼。
天赐关下,昊黎大军中,营帐成片,火光点点,这个曾死一般安静的地方,在这段时间成了不夜城。
连战连捷的昊黎战士们,志气高涨,玩兴大增,已到深夜,有的战士还在喝酒、闹腾。昊黎人在战场上军纪严明,只能进不能退,但在战场下却很自由放松,将领不会轻易干涉战士们的娱乐活动,有的将领还会与战士们一起喝酒、摔跤、斗手劲。这是昊黎人战力强的另一个原因,与中州等级森严不同,昊黎人等级观念不重,因此能上下同心,与子同袍血战。
首佐浮圆夜望星空,正在掐指算着什么。
刑战、刑绝兄弟刚喝完了酒,也不脱去戎装,在火堆前就地而睡。
墨一拿着本竹简的兵书,借着火堆忽闪忽闪的光在看,他是昊黎人中少有能识字的人。
主帅大帐中,刑尤同鸿元帝一样,盘膝而坐。他此刻的情绪和心理极其复杂,时而豪情冲天,觉得胜利在望天下我有,时而又总觉得忽略了什么,对即将攻取的尊王城不是那么有底气。
刑尤在闭目思索,他也进入了恍恍惚惚的迷离状态,在一片迷雾中,他仿佛看到前面有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他,那是属于鸿元帝的双眼。
天底下两个最强的男人,神识隔空而望,虚虚实实,真真幻幻,难以区分。
清晨时分,曦光从缝隙射到殿内,打在鸿元帝的脸上。
有侍卫报道:“禀报陛下,有一女子说要觐见。”
鸿元帝皱眉道:“女子,区区一个女子,你们便挡不住?”
侍卫:“这女子武艺高强,几招就打倒了几名侍卫。不过仍抵不过侍卫队的合击。正当我们要擒下她时,那女子尖声喝道,‘凡夫俗子,退一边去。听闻鸿元帝行斋戒,祈祷上苍,求仙神护佑。西王母念他心诚,特派我来助鸿元帝一臂之力’,所以我等不敢。”
鸿元帝听闻霍然站起,大惊道:“什么?西王母?上天真的开眼了?”
鸿元帝整理衣冠,急急忙忙的奔向殿外,要亲自迎接上天先神。
只见一个清丽女子,身材秀颀,身穿九色彩翠衣,亭亭玉立,气场强劲,端是仙风道骨之状。
鸿元帝躬身行礼:“凡夫鸿元不知仙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那女子却不理他,嘴中念叨:“此箓恭行天律,部领雷兵。如有下界精邪,北阴午酉,出没岩穴,蟠踞山林,窥阚家庭,损伤人命,神威所到,一切扫除,福佑生人,肃清魔魅,至心佩奉,感应无方。”
念咒完毕后,女子取出一符箓,递与鸿元帝,“这是本仙斩邪秘箓,你且拿去,定有大用。”鸿元帝接过符箓,立觉异香扑鼻,神清气爽,再无怀疑面前此女子是名仙子了,恭敬问道,“不知仙子尊姓大名,来自何方宝殿?”
女子应道:“本仙乃西王母弟子九天素女。”
鸿元帝闻言更是大为惊喜。九天素女在民间素有供奉,她是应命女仙,法力高深,常对信奉者帮助,可降妖除魔,铲除贪暴,鸿元帝以为素女只是个传说,没成想真的下凡来助己了。
鸿元帝叫来茅升,令道:“你去把大臣们叫来,本尊要宣告祈祷成功,天降仙子助我神龙朝。”
素女却阻止了鸿元帝,鸿元帝大惑不解。
素女并不急于解释,反而带着命令口气道:“不仅不能将消息外泄,鸿元帝你还得亲自率兵平乱,到时本仙自有妙计。”
鸿元帝正视面前的素女,若有所悟,他号令茅升,叫羽林侍卫不得泄露今天仙子下凡之事,有外泄者,斩无赦!
茅升:“老奴遵命。”
羽林侍卫和近臣都已离开,殿外就鸿元帝与素女相对而视。
鸿元帝微微屈身:“仙子有何锦囊妙计授予鸿元?”
素女眼望东边,只见一座高山在雨雾中隐隐约约。此山是尊王城外的第一高峰,名卸甲峰,位于天赐关与尊王城之间,按例,前往都城的军队,在卸甲峰山脚经过时,无论是神龙朝还是外地诸侯,都得卸甲弃剑,以示无威胁之意,透出对神龙朝的敬仰,故而得名卸甲峰。
素女玉指东点,说道:“鸿元帝,你且先去整顿军武,后天率军出城,在卸甲峰下驻扎。”
鸿元帝:“鸿元谨遵仙子之命。”
素女:“本仙且听太皇陆开贤名,既然下界,当去看问一番。”
鸿元帝:“请仙子自便。”
陆开还在埋头搞他的药,房内彩气飘绕,异香弥漫,素女站在门口,饶有兴致的盯着陆开,一门心思搞药的他并无发觉。
许久之后,陆开抬头,见面前亭亭玉立一个绝丽女子,陆开不好女色,却也惊若天人,目瞪口呆。
陆开问道:“姑娘你是何人,到我这里做什么?”
素女:“我乃西王母弟子九天素女,受师命下界助神龙朝以抗刑尤。”
陆开闻言惊起:“不知仙子降临,有失远迎。”
素女盈盈笑笑:“太皇不必多礼。本仙有些好奇,太皇你不爱江山,不爱美人,倒是好这些奇花异草,且是为何?”
陆开:“这世间的花草,秉性不一,有的能食用,有的却有毒,有的能治病抗毒。万民方脱茹毛饮血未有多久,体质脆弱,极易犯病。这很多花草,貌不惊人,或能祛除病痛,或能强身健体,或能做饭菜食用,各有其用,我尝尽百草,品其味,知其性,明其理,一一分门别类,如此百草可解千病,可造福于万民。”
“太皇胸怀,令本仙钦佩不已!”素女女肃然起敬,陆开拈起一株浅紫色小草,递给素女,“就说此草,味微苦,性凉,却能解蛇蝎之毒,草体虽小,却不能小觑。”
素女坐在陆开身边,将紫色小草放在鼻间轻嗅。一束斜阳从门外射入,打在两人身上,说不出的温馨。
素女忽怪怪的笑笑:“我还闻到了其他味道。”
陆开:“什么味道?”
素女:“人的味道。除你之外另一个人的味道。”
素女又强调道:“是个男人的味道。”
陆开请求道:“果真是仙眼神目,不可隐蔽,陆开请仙子勿外泄!”
素女笑颜如花:“放心,我不会的。相信太皇为人,是不会藏奸使坏的。”
素女起身出门,恰好撞到了蹦跳进来的一个小孩子,是陆开之子陆明。陆明两只小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素女,忽一下窜了过来,抱着素女的下腹,大声叫道,娘!素女不明所以,愣在那里。
陆开哄着拉开了陆明,对之言道,“明儿,这不是你娘,这是上天派下来的仙子。”而后陆开又转头抱歉道,“仙子,这是犬子明儿,自小没了娘。仙子神容与我早逝的捉襟颇有几分神似。明儿思娘心切,故而错认了,冒犯仙子了。”
素女摸摸明儿的小脑袋,浅浅笑笑,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