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敬在想什么?这会他反应过来了!越想越觉得不对,哪有这样巧的,我刚刚装病装了两天,王子晋也倒下了!倒就倒了吧,还在倒下之前,把丰臣秀吉的回信交到我手里,搞得跟托孤一样!这小子可不简单,多半是早有预谋的吧!
他一想到这一点,就觉得手中这封书信发烫,这不是个好东西,弄不好要了自己的老命!可是那边一群人围着王子晋在探伤,他连挤都挤不过去,就算是挤过去了,那边王子晋昏迷着呢,难道自己把他摇醒了,然后把书信再还给他,说一声“老朽病重,王大人你另请高明吧”,再“哏”一声昏过去?这也太假了!
越想越是懊悔,他都没注意到过来说话的是谁,冷不防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又是说什么不负王大人所托之类的,沈惟敬一听就恼火,你知道他托付我的是什么么,就叫我不负所托?我要真是不负所托,我脑袋就保不住了!
心头一恼,这嘴上就没把住,他把眼珠子一瞪来人,冷哼一声:“我使团之事,用不着旁人……呃,郝,郝大人?!”后面的话立刻缩了回去,脊背心一条冷汗冒出来,旁人是管不着使团的事,可是郝杰是辽东巡抚,理论上他就是天子的意志在辽东的代表!什么事他都有权力过问一下,而且可以直达天听!
郝杰可不是个好脾气的,这阵子为了筹备战事就忙得着急上火的,好容易碰到个戮力王事的好官王子晋,这心里正欣慰着呢,却出其不意被沈惟敬顶了一把,脸登时就沉下来了。
好在沈惟敬也是个反应快的,一看郝杰的脸色不对,赶紧把话往回了圆,放低了姿态说几句好话,总算是让郝杰的脸色好看了一点。可是说好话归说好话,这个冤大头他还是不想当,面露难色对郝杰道:“郝大人,不是下官不忧心王事,实是老朽身子羸弱,不比年轻人,近日来已经是卧病在床,路也走不得了,如何能回京复命?”
他这装病装习惯了,对着郝杰也这么说事,可是他也不想想,你躺在□□装病,人家顶多看看你的气色和腔调,那些都是可以伪装的,这会你是站在地上,好半天没动窝了,再扯什么卧病在床走不得路,能叫人信服吗?
郝杰眼里不揉沙子,一眼就看出情弊来,官场中装病这种事实在是太常见了,碰到有不那么容易处理的事,或者想推担子的时候,装病就是个最好的办法。这回沈惟敬这种几近于睁眼说瞎话的装病,在郝杰眼中简直是低劣之极,他冷哼一声,沉声道:“沈大人,你果真病重么?本官倒是觉得,你这一场火,吓上一吓,气色反而好看了不少啊!人也精神着呢!”
这就是给你留脸了,别等着我来撕!沈惟敬老混混出身,脸色还是懂得看的,立刻知道不好,自己多半是露了马脚,再往左右一看,嗯?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扶着自己左边的那个辽镇兵丁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不光他跑了,林三也被拉着离开了,现在自己居然就是一个人站在那里,面对着面沉似水的郝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