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晋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刚刚被抓住的地方,摆了摆头,对皇帝磕了个头,大声道:“谢主隆恩!臣所言,句句发自肺腑,不敢对圣上有丝毫隐瞒,更不能罔顾恩义,只图一身之富贵。”
万历皇帝摸了摸下巴,心中忽然有些感慨。要是朝中的大臣们,都像王子晋这样,有什么话都放在台面上说清楚,那朝中的事情,会不会好处理一些?他摇了摇头,恐怕也未必,那些大臣,是铁了心要和朕作对到底,非要让朕交出手中的权柄啊,也不知道,王锡爵进京之后,能不能摆平这些人?
想到哪里,就说到那里,万历皇帝一开口,就说起了王锡爵:“王卿家,你顾全朋友之义,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朕所言的,也为了保全你和你那些朋友。听说,你和娄江阁老有些不谐?王阁老,已经接了朕的旨意,答允出山掌管内阁,现今应该已经在赴京的途中了。你若是不入环卫,而是在李提督帐下为将,恐怕未必能避得过王阁老吧?”
什,什么?王子晋愕然抬头,甚至忘记了自己不应该这么直视皇帝的。他实在是意外,意外的不是王锡爵入京为首辅,这个消息他早就知道了,也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不过他觉得,自己只要躲在朝鲜不回来,王锡爵在朝中有这么多棘手的大事要处理,有多少闲工夫来赶绝自己?自己既不在京城,也不在江南,这样,王锡爵应该能容得下自己吧?
他意外的是,皇帝居然会向他解释,而且会为他着想!我的主角光环,莫非终于是觉醒了,抱上了这么粗的一根大腿,一下子成为了皇帝关心的臣子?这——这还是不科学啊!
非亲非故的,自己也不是什么社稷股肱的重臣,皇帝凭什么对自己这么好?王子晋脑子很清楚,虽然不知道皇帝在打什么主意,先谢恩再说:“臣深感惶恐,有劳圣心挂怀!王阁老乃是乡里之望,国家重臣,识见超卓,臣唯望其项背,敬慕而已,不敢说有什么不谐,大抵只是小儿辈的意气之争罢了。”他是一推六二五,说成是自己和王时敏的一点小矛盾,年轻人吗,为了点莫名其妙的小事就能杠起来,这也可以理解。至于王锡爵要驱逐自己的真正理由,王子晋是不会说的,也不知道王锡爵会不会脑残,把这么见不得光的事告诉皇帝?
至于皇帝到底为何要这么护着自己,王子晋就真的猜不透了,不过今天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索性就说得明白一点吧:“圣上,臣为了帮自己的恩人全族脱出贱籍,所以才愿意投身军前,两度奔赴东瀛,又亲自上阵与倭寇交锋,可不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圣上所言,命臣以锦衣卫的职责入朝观军容,此事会连累我那些恩人,故而臣有所顾虑,可不是顾惜己身。”
万历皇帝笑了笑,心中更觉得有趣了。他派出去调查王子晋的人,可是这时代最□□的探子,王子晋在苏州的那些作为和经历,都查的清清楚楚,就连当初打了王子晋闷棍的那些青手,都被挖了出来,只是,等到他们去找人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到那直接经手的打手,还有和买凶之人联络的掮客了。显然,当初主使暗算王子晋的主谋者,已经清理了手尾,做得很干净,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不过,那些人不愧是这个时代最擅长追根究底的一群人,他们居然查出,王子晋在万历二十年的正月间,离开苏州上京城之前,和王锡爵在娄江家中的见面,似乎不是那么愉快的!大明锦衣卫和东厂,原本就是专责刺探大臣和武将的一举一动,真要是卯起来查一件事,哪怕是在江南这种锦衣卫势力大受限制的地区,也可以做到这样的无孔不入!
这就让万历皇帝很好奇了,他好奇的是,王子晋这么一个白身草民,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朝中数一数二的重臣王锡爵和他这么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