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萧轻轻的将夜临渊放在那紫檀山水榻上,便不再言语。苏满衣给夜临渊倒了杯清茶,询问着他可还有不适,是否要请郎中来看等关切的话语。
此时白萧却一言不吭的自发站在门外。
他倚在门框上,神色漠然,那双清湛的眸子却冷的可怕。他静静地听着屋内的二人交谈,陷入了沉思。
方才白萧扶着夜临渊特意将手捏住他的寸口脉,不料这一探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白萧有很多话想问夜临渊,想问那场厮杀过后他去了哪,想问这一千年为什么杳无音信,想问他那一身修为到底怎么回事想问现如今为何要......
屋内,苏满衣问道:“不过公子是怎么进入我这院落的?”担心归担心,可她并不傻。
要想留在她身边自然是要准备好一套说辞的,夜临渊装作恍然道:“恕在下唐突,鄙人姓江,单名一个渊字。”顿了顿声,剑眉一挑:“是小姐光明正大指腹为婚的未婚夫。”
站在门外的白萧此刻听着夜临渊这堂而皇之的胡诌说辞整个人气的发抖,恨不得扑过去把他那张花言巧语的嘴撕烂,这厮还真是不知羞耻!恼怒地显了原型转身进了屋内。
不过白萧没料到还真这么有一号人物,这京城东边的确有一户姓江的人家,与颜岚私交甚好。苏满衣前些年听兰姑讲过这一码事,经商的总爱搭上当官的,这其中条条道道苏满衣是清楚。
她以为颜岚和苏靖相继过世后江家便早早的打消了这心思。却未曾想如今到被人找上门来。
这时苏满衣瞧见小白跑了过来,轻轻一跳便钻入了她的怀中。在苏满衣看不见的角度轻蔑的撇了一眼夜临渊。
苏满衣感受到怀里那一团,心里有些柔软。本欲问他是怎知我在这里,后转念一想,查到一个人的消息并不难,便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疑虑。
夜临渊对白萧视而不见,接着演完这出戏:只见他眉心一拧,神色凝重说道:“昨日家父不慎得罪了官场上的人,说是非法集资贩卖私盐,不曾料原本好好的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抄了家。”说到此处带了哽咽的语气。
这自然是夜临渊的杰作。孟婆走后,他心中很快盘算好了小九九,于是他立即将如风吩咐了下去。现如今他只不过顶用了江家这个名号而已。
也是,苏满衣并不了解他,但想来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毕竟娇生惯养着,生活了十几年的天堂忽的落入地狱着实不是一般滋味,便生了怜悯之心。
这会儿仔细望着竟瞧见他眼中闪着晶莹,张口想安慰几句,却先听得他道:“爹爹和娘亲被流放在外,娘亲曾嘱咐我去寻京城南将军府苏家,可后来那人说你不在苏府,我便又托人找到了姑娘你这儿......我见大门紧锁着,就转身走向后门,轻轻一推便唐突进来了......”
夜临渊又哽咽道:“阿渊......阿渊已经...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还请...还烦请姑娘肯收留我!我...我...我可以为姑娘当牛做马!”说着就要往地上跪去。
白萧识时务且不满的从苏满衣的怀里跳到床榻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蜷缩着。冰蓝色的眸子透露出鄙夷,不屑的看着夜临渊自导自演。
苏满衣急忙起身扶住了他,急忙道:“江公子先不要激动,坐下再说。”苏满衣无论前尘还是今世,都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心地过于纯洁,否则就不会落到了被人抛尸这种凄惨境地。
自从来到这里后她就打算开始一段新生活,既然老天给了这次机会,便只想安安稳稳自在的过完这一生。
苏满衣想过恨,可恨又能如何?还不如认真去过自己想要的日子。有些事情想开了又是一番新天地,只不过情这种东西,她断是不敢碰了。
夜临渊瞧着成功的捏住了她这个小尾巴,哽咽变成了低声啜泣:“若是姑娘不应我阿渊就一直跪着!”苏满衣心软道:“好了好了,男儿膝下有黄金,怎可说跪就跪?我应了你便是,你且快请起。”
夜临渊表面一副惨兮兮的可怜模样,心里却乐开了花。
后来苏满衣躺在床上,枕着他的胳膊回忆他们初次相见时,才方觉他这套说辞其实模棱两可漏洞百出。当然这是后话,眼下倒是暂且糊弄了过去。
听得匆匆脚步声,苏满衣便知兰姑回来了。一进门,就看到了夜临渊。心下诧异怎会多了一个如此翩翩少年郎?苏满衣起身为她讲述了前因后果,随后同她坐下并为兰姑斟了杯茶。
兰姑接过那杯清茶润了润口开口道:“奴婢也是今日听得秋总管同我言语说是江氏家道中落,府里上上下下六十七口人,男仆充了军,女婢同江氏一家三口流放到青州一处荒凉地方去了。”兰姑转头看向夜临渊,眼中关切之意更甚,叹了口气,缓缓道:“江公子切莫伤心过度,能够免去这场灾祸就是不幸中的万幸,更应该好好的活下去才是啊。”
夜临渊听及至此,沉重的点了点头。兰姑看向苏满衣:“小姐,秋总管那边已经安排妥当。”苏满衣闻言,认真思量了一番:“后日我们就动身吧。”目光看向夜临渊:“江公子,后日我们便要出发前去江南,你可否愿意跟着我们?”夜临渊坚定的望着苏满衣:“姑娘去哪我便去哪”苏满衣点了点头,同兰姑说道:“那好。兰姑,我记得还有间空房在隔壁,你去安排一下吧。”“好。”兰姑应下后便退了出去。
隔壁那间房本是秋总管照看这间院落时住的客房,苏满衣和兰姑一来他便搬了出去,至今居在琅秀阁。琅秀阁是颜岚名下的一家布庄。
此时兰姑已经赶到并同秋总管说了大体的情况,秋总管亲自去挑了新的床褥枕头,并吩咐好了伙计后同兰姑一块儿回去。
兰姑走后,苏满衣估摸着快到了正午,温柔关切目光望向夜临渊开口道:“江公子经历如此大起大落,身心俱疲,想必有些饥了。我去做些饭菜,等兰姑回来我们一同用餐吧。”夜临渊望着苏满衣眉眼舒展一笑,点了点头。“公子轻便。”苏满衣也冲他微微一笑,转身向厨房走去。
听得脚步声渐远,一直趴在床榻上的白萧倏地睁开了眼。此刻已是那副白衣少年模样。
夜临渊仿若浑然不觉,自顾自的为自己斟了杯茶,看向窗外的那棵梨花儿树出神。白萧看着他这幅目中无人虚伪至极的样子,真真儿是恨得咬牙切齿。
回来的路上,兰姑同秋总管讲着那少年如何俊俏如何惋惜之类的话语,秋总管却一句也没听进去,脸上神色捉摸不定,总觉得哪里有些蹊跷但又说不出来,所以他决定回去看看。琅秀阁离小院并不远,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