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申智不懂他是什么意思,“疯刀?”
“灵雪,我是你周元师兄啊,我们的灵武门,我们一起在灵武门长大啊,你忘了吗?”
“灵武门?”申智知道了,原来周元是把自己错认成什么灵武门的什么灵雪,才对自己如此这般。
看来自己目前要逃离这里,自己完全不是疯刀对手,得要借助灵雪的身份才行。
申智抚额装作头疼的样子,“灵雪?啊,我的头好痛。”
申智看到疯刀心急如焚的样子,明确灵雪对他是极其重要的人,或许还可以将功补过,把疯刀人头带到老大面前,这次小小的押送任务失利算什么。
明明势同水火,几百门派中最不对头的两个门派,弄石门、棠玙门,双方门中弟子见面必定交战,非战死一方才罢休。申智看到现在两个人好好聊天,甚至还相亲相爱的样子觉得可笑,等疯刀知道自己的真面目,他会怎样。
“你别这样,慢慢想没关系,忘记也没关系,我记得,我慢慢告诉你,我记得就好。”
周元坚信身边的她就是灵雪,一定是弄石门屠杀灵武门之后,又蓄意带走了灵雪,让她为屠杀满门的敌人出生入死效劳,她对于弄石门又是蝼蚁一样的存在,随时可能在任务中丧命,或者被蓄意捏死。
“我什么时候离开?”
“去哪里?回弄石门?”
申智犹疑,“是。”
周元咬唇,“你伤口恢复还早,我会照料你三天,之后你再决定去留。”周元心中所想却是:我不会放你离开。
“你不信你是周灵雪?”
“我不知道,我明明是申智,可是周灵雪这个名字,怎么会对我产生异样的感觉。”申智又装作头疼扶额。
周元心疼地捏住她的手,“我慢慢跟你说,你会想起什么来的。”
0.2
十年前,如今的弄石门门主尹灞因不满亲师治门方略,光明屠杀亲师,强行篡位整治。
其师盲目仁慈,骄纵门中弟子,门中弟子在外恶贯满盈,犯下桩桩恶事,声名狼藉。是非不分,赏罚不详,太过中庸,日日只知道打坐和敷衍弟子罪行。久而久之,门派中风气不正,人人皆是暴戾之徒,只需装上几秒的乖子乖孙便会得到门主庇佑,得到天下第一门派的撑腰。天下第一门派竟因此一日一日沦落。
最后一次袒护,灵武门弟子因弄石门弟子受辱,而后自杀,被灵武门的人寻上门来问责,而通常犯事者只要在门主座下滴几滴不值钱的泪水,门主竟觉得自己的徒儿可怜得不得了,只将其牢牢护在自己羽翼之下便罢事。
尹灞屠杀亲师之年才十七,据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当年与他师父说的最后一句是,“你定也会原谅我。”
尹灞早早是其亲师钦定的顺位接班人,自其出生之日其师便昭告全门尹灞是何等尊位。他怎预料不到自己竟做了自己的掘墓人。
门内群起攻之尹灞,尹灞骂他们不过酒囊饭袋之徒,皆被铁腕手段一一斩杀,严明吏治,如此立威不够,还将众怒牵扯到灵武门身上,挑拨转移焦点。
“是他们自己不争气,灵武门私下里争不过,弟子没出息,如若真的是弄石门的错,他们大可以天行正义,有本事斩杀犯事者也不为过,何必叽叽歪歪惹到大堂上来难看。”
在尹灞看来,灵武门门主和自家亲师并无二致,不过软懦之人。必将灭亡,自己不过是加快了他们的结局,有什么可惜。
弄石门天下第一的门派,虽在师父手里狠狠糟蹋了几年,好歹底子殷实,灵武门、棠玙门之流不为其惧。
举全派之力灭了灵武门又如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又如何,自己是天降正义,打完这一役,留有自己,不怕千金不复还。
自己猛地出击,灵武门自是措手不及,灵武门门主和棠玙门门主祖师师从同门,兄弟门派一般的感情,即使再加上其他流派抵挡支援也不住,只要参战,惨伤众多。灵武门灭门,从此消逝。
周灵雪和周元是棠玙门竭力从战火中抢救回来的两个孩子,周灵雪即是灵武门门主遗女,周元是与周灵雪一辈的大师兄,原也是衣钵传承最有利的候选人。
弄石门经此一役虽然稳固了尹灞的地位,但其天下第一门派的称号也不复存在,再和棠玙门之类硬碰硬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棠玙门由此战损伤,和弄石门结下世仇。
0.3
“所以,与其说我是棠玙人,不如说我是被他特聘,棠玙门门主将你我救下之后你竟离奇失踪,你十岁时我们分离,十年来,我一直在找你。”
“我竟然是被弄石门抚养,可我的爹爹,我的家人,你是如何确信我是周灵雪?”
“你肩胛下方有一个篆体的七是吗?是灵雪的胎记。”
三天,申智听他讲完这一切的故事,自己只替他惋惜,他很爱她吧,惋惜他的周灵雪已不在,他还需要很努力很努力地去找。
自己不是什么灵武门门主的女儿,自己的母亲早逝,是父亲嘱托尹灞,将自己带入弄石门。
自己小时候不是和周元整日厮混,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周元。
自己从来不是古灵精怪,到处找乐子、娇横、爱折腾人的性子,而是从小就听着爹爹夸自己懂事长大的。
自己也不是二十岁,下个月她家要满十八,期待着尹灞会不会给自己庆贺成人礼。
自己肩胛下方也不是什么胎记,而是母亲逝世,自己七岁那年,父亲给自己纹下的篆体“七”。
0.4
周元给她盛粥还端到床上,真像病人一样。真想不到让人闻风丧胆的疯刀会是这样一个人,体贴入微到极致,这三天里是申智睡过最满足的觉。
即使是躺在自己床上,也未曾这么舒适,不用担心什么随时的召唤,不用担心尹灞门主突然闯入再呵斥一顿,更比出行任务时夜不能眠舒适千百倍。在这里周元简直是自己的贴身保镖,睡眠极浅的她公然躺在他的床上,而他给自己排除一切干扰。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安乐窝居然在棠玙门。不,这是周灵雪的安乐窝。
“和小时候睡相一模一样,张开胳膊和腿,恨不得把整张床占满。”周元把粥边的小菜配齐,一起晚餐。
申智心想:是吗?我睡觉都是蜷着身子的呀,这两天享受得实在是太过分了。
周元把糖加在自己碗里:“你也奇怪,别的小孩爱甜,你非要和别人不一样,一点糖也不要吃,现在呢,爱吃糖了吗?”
申智摇摇头,自己是嗜糖如命的呀,特立独行也从来不是自己的风格,随波逐流才安全哪。
突然愧疚对他的欺骗。几天前的申智选择不加糖是为了保命,要和“周灵雪”尽力相似,不让他看出破绽或者疑心,而现在,是选择不要打破他心中关于周灵雪的一点,那是对他多重要的人啊。自己平白受周灵雪的恩惠已经够了,自己有什么立场破坏无故的人的形象。
“我想先回弄石门。”
“不可以。”
“周元哥哥,你说过让我自己决定去留。”
“周元哥哥”是周灵雪对他说的最后一句,没有下文。
“灵雪。”几乎是命令般。
申智哭出两行泪来,“我就是想知道尹灞凭什么那么对我,我受他蒙骗十年,以为父亲抛弃了我,天真地以为他是我的救世主,从小每天每天接受严苛的训练,所有人都可以随意打我骂我,永远一个人,救世主?都是他害我这样。”
周元紧紧把她抱在怀里,稳住她颤抖的双肩,“这些我来,他,由我来解决,灵雪别怕,对不起。”
“爹爹给我的东西我还留在弄石门,我要拿回来,你在结界等我,接我回来。”
“不行,你一个人,如果尹灞发现什么你是逃不过的,我和你一起去。”
“一起?你踏过结界一步才是自投罗网,你的头发丝进入弄石门疆土一秒都会被生吞活剥去的,不可以。我们一起到公界,你就等着我,你相信我,我去找你,然后我永远也不想回去那个地方,一切让你来处理。”
周元,这是我对你能做的最大限度,你留着自己的命继续去寻找你的周灵雪吧,算是报答你的不杀之恩。
“来,你拿好,这支笔给你,录上你的指纹,只有你按动才能解锁。这支笔能冲破结界限制传达信息,你按动笔芯就能连接我的视频通讯,你在哪里出任何差错一定联系我,我一直在视频对面,你只要一按就立马能连接到我的视频。你用这支笔写字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但是我能看见,很安全,你收好。你联系我,我就去找你。”
一按空气中果然一个游戏柄形状的界面浮现在眼前,不知道周元说了多少遍使用方法。
申智越来越觉得他可怜,什么苦心都是错付了人,以为误伤周灵雪的懊悔到死,因为重遇周灵雪的欣喜若狂,他以为的短短的分离的胆战心焦,和对未来无限的期盼,他短短几天内心情的大波大折给他多大的震撼啊,其实都还遥遥无期。申智作为局外人眼睁睁看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