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殷明德对着在城下叫门的凌中和说。“唉！甭提了，又差点死在外面！”凌中和仰头说着，抽马跑进城里。
“来，你讲一讲你这回又出啥事了，你去了将两个时辰还多，我们都很担心你。”凌中和刚安顿好，殷明德就来找他。“是啊，我们就弄不明白了，为什么只要你出去了，就总会出事呢？”赵云栖也凑过来，他背后跟着徐花月。
“唉，说来话长啊，我出去之后……”同样，他没有说自己的玉佩救了自己，只是说自己在最后关头终于杀了蓝尾雕王。说完，凌中和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唉呀妈呀，”赵云栖说：“你这忒吓人了，只要你一单独出去，基本没一次好的。”凌中和没有说自己的真实想法，只是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算了，还一种可能，也许这些事情是本该发生的。”说着，殷明德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我有一种直觉，你的人生，是不凡的，任何在别人身上很普通的事，到了你的身上，都会是一个奇迹，无论是还是坏。”
这一番话又一次将四人引入沉思，在这昏暗寂静的房间里，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但就在这时，凌中和悄悄抬起头，偷偷看着殷明德，那是一种奇怪的眼神，混杂着彷徨、冷寂、感激，他明白了什么，但又对什么产生了巨大怀疑。
“好了，收拾行装吧，再过七日，我们就要赶到学监，”殷明德最终还是打破了平静：“想来，我们可能是走的最远的人了，你们的任务都完成的很好，我为你们骄傲。”三人正想摆脱这尴尬的心境
，纷纷告退去收拾东西了。
一路无言……
七天后，四人顺利回到了学监
，一进大门就被告知，他们回来的比较早，可以先休息一下，晚上会召开学监的监生凯旋大会。四人再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都各自散去。
晚上，大会如期开始，出发去北境的二百九十一名监生，现在只回来了二百六十八人，其他的已经因为各种原因死在了北境，由此可见北境的残酷绝对名不虚传。
“同学们，你们历经了北境的沧桑，与腥风血雨。从此之后，你们就再也是幼稚的儿童了，你们的身上，从此正式负载了国家的期望，我祝贺生还的学生，哀悼牺牲的学生，因为从今天起，你们，都将是国家的英雄！然而，成为一名真正将领是极其困难的，你们这次面对的，只是北境战场的九牛一毛而已，在一年后，你们还会承受更大的考验，可能会有更多的人为此丧命！但那绝不是你们退缩的理由。”
“古圣人云：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也！又云：见义不为，无勇也！志求武道之人，皆为圣人之徒，焉能见义不为！祝福大家！”
“现在，我宣布，这次历练学生的优秀成绩。”
祭酒这一番话气荡回肠，在学生之间引起了极大震动，更激起了他们对未来的无限向往。凌中和听了，想起自己在北境的危险经历，眼角也不禁湿润。
“第五名——唐剑辉，斩首三十级！”一名体格高大，眼神坚毅的少年走上高台，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强大的气息。
凌中和认识这人，的确是个强者。
“第四名——徐花月，斩首四十五级！”祭酒念道。“什么！”刚刚放松的凌中和猛地瞪大眼睛，忍不住喊出声来，旁边几个学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有他明白，这就意味着，整个学监，还有人超过了他们三个中的至少一个人，这实在是让人猝不及防。
徐花月似乎没有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自豪地走上高台。
“难道……又是……庞文远！”
凌中和心脏收紧了，的确，庞文远有这个实力。
“第三名——赵云栖，斩首五十级！”赵云栖起身的同时，也困惑地看了凌中和一眼，眼神意思很明显：“难道是庞文远？”凌中和用眼神回答：“很有可能。”
终于，凌中和不幸言中了，祭酒在台上宣告着，声音还是那么庄严，但凌中和已经顾不得细听了：
“第二名——凌中和，斩首五十二级！”“我比云栖多两级，万一……万一……庞文远也只是多一两级呢？”怀着最后的侥幸心理，凌中和走上高台。
“第一名！庞文远！斩首——
七十级！”说完，台下的庞文远动了，他一动，凌中和才注意到，他离高台那么近，但自己却始终没能发现。他就犹如一把藏在鞘中的宝剑，把强大牢牢地隐藏在黑暗中，在他出手之前，看不见一点锋芒。
庞文远平稳地走上高台，还是那么温文尔雅，但又用沉默寡言把自己内心隐藏在虚无之中。“多谢大人。”他对着祭酒躬身一礼，看都没看凌中和和赵云栖一眼。
接下来，祭酒按照传统惯例讲述庞文远的经历，祭酒的叙述，把凌中和的不服几乎彻底转化成了惭愧：
首先，庞文远这次历练，是一个人去的，他拒绝刘维闻先生的护送，坚持一个人向东北方向一直走到了蓟北州的蓟门府。那里是全国战争最激烈的地方，但他在那里暂时担任了一名下级军官。知蓟门府事兼蓟北卫戍司令梁子敬后来专门写信致正第学监祭酒，上面写道：庞文远曾十次陷入重围，五次从死人堆中钻出，身上三处负伤。梁子敬还说，庞文远将来必是国家栋梁之才，希望正第学监好好培养。
然而庞文远在听见这些话的时候，依旧是一脸淡然，仿佛没听见一般，这也让凌中和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的确是真的不如庞文远。但同时，他也相信，自己之所以会不如庞文远，更多的原因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努力，他也为自己感到很愧疚。这惭愧的感觉一直维持到大会结束才减轻一些。
晚上，凌中和躺在床上，问赵云栖说：“云栖，你说，为什么那个庞文远就那厉害呢？”刚说完这句话，突然，凌中和自己想到一个可怕的事情——难道庞文远也有除了武术之外的能力？这时，赵云栖说：“我也不知道，万一他只是运气好呢？”说着，他玩味的看了凌中和一眼道：“跟你一样。”凌中和不禁莞尔，摇摇头，一手罡气吹灭了灯。
殷明德这次没有再安排其他的训练课程，三人又从新开始跟随全班一起训练，但已比以前轻松了很多。对于庞文远的问题，殷明德没有过多的责怪他们，只是说多努力
，你们已经够好了，这反而让人觉得更加惭愧，三人决定，一定要超过庞文远。
今天下午是历练结束以来的第一次班与班之间切磋，也是很考验人的一次，因为经历了一次生死考验，所有人的实力都会有很大提升
，现在整个学监已经没有低于六段的人了。但更有意思的是，这次又是二班对四班，这个结果也让些人摩拳擦掌，比如……赵云栖。
“云栖，这次我先去吧，上次你就吃了亏，这次，让我先试探一下他。”凌中和拉住跃跃欲试的赵云栖，赵云栖说：“中和，没事的
，就算他有硬气内功，我不是还有后天罡气吗？我去吧。”看着他自信的眼神，凌中和无奈地摇摇头说
：“算了，你去吧，到时候别哭。
”赵云栖说：“切！我也不至于哭吧？”说着，转身走向场上的庞文远。
“二班学生，庞文远，武者道七段，武术：庞门八卦掌。”庞文远看着凌中和，锋芒者在从他眼中消失，隐向更深的地方。生死的历练确实改变了他的气质，他少了一分优雅，多了一分沉稳。
“四班学生，赵云栖，武者道七段，武术：赵派白鹤拳。”赵云栖站在庞文远面前，感到对方的眼睛仿佛射出一股锋利的寒芒，轻松如意的穿透了自己的身体。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半年前。
战斗在宁静中爆发，庞文远脚下悄无声息地一踩，整个人如游蛇一般划过诡异的弧线，拖着虚影袭向赵云栖。还是半年前的“游龙式”，但此时，气势已经天翻地覆了。
赵云栖一样悄无声息地动了，但他没有前扑，他的方向，是半空
，他犹如绕云的白鹤，翻转腾越，难以预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用“白鹤亮翅”直扑向庞文远鬼魅般的身影。
“唰！”庞文远骤然转身出手
，双手已然是黑沉似铁，赵云栖见状，毫不犹豫地凌空变式成“风声鹤唳”，右手中抓出人头大小的罡气，如千钧落下，势不可挡。
“喝！”庞文远冷哼一声，黑色铁手愈发黑沉，他迈开大步，双拳如雨点一般迎向赵云栖。
“咣！”巨大的反作用力，将两人各弹出两丈，但都没有受伤。庞文远刚落地，目光骤然变的凌厉起来，猛烈转身，一式“长江大海
”，连续不断翻身，打出一串反面捶，一式比一式狠重，直扑赵云栖。
赵云栖也是眼露凶光，一翻身
，仿佛两肋生翼一般，腾身一式“
鹤步龙行”，双腿在空中连续飞踢
，每一脚都踢出爆裂般的罡气，直飞向冲来的庞文远。
但庞文远并没有打算硬接赵云栖这一式“鹤步龙行”。在即将接触的前半秒，他敏捷地绕开赵云栖，一式绕后“拨叶觅桃”，铁拳直指赵云栖后心。
但这一切，其实早在赵云栖算计之中，他连地都没落，在空中收腹挺腰，凌空一个“扫堂腿”，直踢向庞文远太阳穴。庞文远自然没那么容易失败，他先低身躲开赵云栖的腿，再起身一式“白猿献果”，打向刚落地的赵云栖。
但赵云栖的罡气不是白学的，此时他大喝一声，胸前骤然浮现一团罡气，庞文远一拳打在上面
，感到自己仿佛一拳打在精铁上，极其坚硬。
庞文远一拳不中，赵云栖可毫不含糊，再次跃起，一连串攻击足足把庞文远逼退了三丈远。庞文远依旧是那式“鹤舞楼头”抵挡，只是架势不知大了多少。很快，庞文远就被赵云栖逼到边缘，按照规定
，只要被打下场，就算输了，此时赵云栖眼中已经开始闪烁着胜利的曙光。
当庞文远距离圈外只剩一尺远的时候，赵云栖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他一掌向庞文远头顶劈去
，庞文远一个铁板桥躲开，赵云栖又一拳打在他的小腹，庞文远吐出一口血。这时，庞文远突然笑着对他说：“你以为我只有铁布衫吗？”
下一刻，三个气团，从庞文远手中飞出。只有高手能看出，那是先天罡气，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仔细想想，单身在北境出生入死的人，岂能没有什么后手？
结束了，真的结束了，赵云栖猝不及防被三团先天罡气命中，已经断了半边肋骨，除了自己口中喷出的血雾之外，他什么也看不见。
“不——”凌中和使劲挣开拉着他的几个同学，跑到赵云栖身边
，扶起他已经失去快要意识的身躯。
“没……关系，两败……俱伤
，我……已经……进步了。”赵云栖虚弱地，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头一歪，昏死过去了，被医士抬走了。凌中和再扭头看一边的庞文远，也被医士抬走了，本来他不至于被抬走的，但他在重伤之后还强行催动罡气，绝对伤的不轻。
“这……这是为什么？”众人散去，切磋继续进行，但凌中和却始终回不到状态，站在一旁自言自语着。这时，他感觉有一双柔软的小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袖，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那手的冰凉。
他一回头，是徐花月，“花月
，对不起，我该拦着云栖的。”对于这件事，凌中和很是内疚。“凌哥哥，我不怪你，你能帮我个忙吗？”徐花月看着凌中和的眼睛，目光中净是哀伤。不知为何，此时凌中和心中，无端的升起了对这姑娘的柔情，却不知如何表达，他说：“你……说吧。”“我表哥……他伤得重，我……得去照顾……一下他，你……帮我……请个假。”不知为何，刚才跟凌中和双目对视之后，自己竟有些紧张，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但心里还是一些矛盾，还是想偷偷看一眼，所以说话的声音也不由结巴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