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里之外,妖界……
彩蝶在野花上漫舞,丝毫不惧可能划破翅膀的荆棘,只为多年蛰伏后,这短暂一朝的绽放。
流水潺潺,卷走落入水中的花瓣,树梢桃花应景,已然残败,随风飘落,只留杜鹃于上泣血。叹流水之无情,哀繁花之道夭。
“万物亘古相存,何必执着,如此相为难?”少年迈着慵懒的步伐,走到树下,轻轻摘下一朵尚未零落的桃花,柔缓的动作如同揭下眷侣的盖头。他看着手中的桃花,如画的眉目间一片多愁善感,他柔和的面部曲线,比这艳丽的桃花也不遑多让。
自言自语着,少年迈步走向小河旁的一块青石上,慢慢地坐下了,把赤裸的双脚伸进河里,轻轻逗弄着荡漾的水波。水面映照出他的面容,他看起来十七许人,中等身高,皮肤比少女还要光洁细腻,两腮微红,双目炯炯有神,衣衫下面是一身健美而不显得累赘的肌肉。
他的穿着看似简单,其实很不一般,他的上衣,虽然颜色朴素,但上面赫然纹了九条金龙。
没错,他就是那七窍洞主的侄子,妖族之主,他有一个人类的名字,叫上官雅,一个很女性化的名字。
这时,一个官员模样的人拨开树丛,从上官雅身后焦急的跑来,手里拿着一封信笺,匆匆忙忙赶到上官雅身后,扑通跪下,说:“启禀大王,原辰传来噩耗,昌宁侯遇袭,不幸身亡!”
“哦?”少年转过头来,他脸上没有什么悲伤的表情,但却很困惑。他说道:“怎么回事?原辰府有能杀我叔父的人吗?”
那官员想了想,说:“没有,只有大概十年前有几个不自量力的神棍想要危害昌宁侯,但没过几天就被吓跑了。”他没有骗上官雅,的确,原辰府不算什么大地方,本来北路州就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原辰府也不是那里的治所,虽然在北路州算比较发达,但绝对没有什么高手坐镇。
“那就奇怪了,叔父有着相当于人类行者道二段的实力,又身兼魔功,岂是一般人能危害的。”少年听了官员的话,不住地摇头。
“的确,据我们安插在原辰眼线报告,近日绝对没有行者道的高手来到原辰府城内。”官员小心翼翼地说,虽然少年没有对他说什么愤怒的话,但他还是感到有些胆寒。毕竟,看似十几岁的妖族之主,已经活了三千年,有相当于人类悟者道九段,深不可测的实力。
“那就这样吧,昌宁侯虽然年龄比我还小,但按照辈分毕竟是我叔父,传出去影响不好。你们找三个二旋左右的探子去调查一下吧,有能力害死昌宁侯,绝不是什么平凡人,这怕是齐国朝廷对我们的暗中破坏和挑衅。”少年还是坐在青石上逗弄着水流,但看似慵懒间已经运筹帷幄。
“好,臣下遵旨。”官员朗声答道,他虽然没有做什么亏心的事,但待在上官雅身边就用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实在伴君如伴虎,他绝不敢久留。
打发走了这个来报事的官员,上官雅却没有继续悠闲,他的神色在官员离去的一刹那,骤然变得严肃起来。
这件事有多严重,也只有他最清楚,五十年前,司徒镇海,独孤灭,魔界三十六使徒,悍然入侵人间和仙界,那时,他们妖界作为内应,拉开了悲剧的序幕。
当时的妖族之主,不是上官雅,而是他的父亲,上官无休。上官无休之所以同意了魔界联盟的请求,有三个原因:第一,妖界只是人间偏远处的一个大陆,并不是独立的面位,需要发展壮大;第二,妖族虽然总体实力不弱,但却有一个鸡肋的优点,就是它们实力提升的速度很慢,一个上等天赋妖族虽然有上千年的寿命,但实力提升极慢,需要修炼一千年左右才会要明显提升,好在,妖族寿命极长,最普通的妖族,也可以有五百年以上的寿命;第三,也就是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妖界和人间太极宗的恩怨,人间其他宗门势力都对来玄古大陆上历练的妖界成员半管不管,要知道,那些妖族的历练者都是靠吸人精血来提升修为的!所以,太极宗对来人间历练的妖族格杀勿论,这也使太极宗和妖界结下了血海深仇。
无奈,太极宗在大齐帝国腹地,对于妖界来说,天高皇帝远,鞭长莫及。
所以,听说太极宗参入三界纷争,上官雅的父亲,上官无休立刻举族参战,矛头直指太极宗宗主,凌宗岳。
然而,活了一万两千岁,已经修至妖圣的上官无休,被仅有悟者道八段的凌宗岳斩杀!
没有人知道凌宗岳是怎么做到了,然而上官无休就是死了。不过,从那之后,凌宗岳也元气大伤,实力大跌还险些命丧黄泉,太极宗在此役后也一蹶不振,被大齐的枢密使,妖界盟友吕天极击溃离散。
后来,东躲西藏了七七四十九年的的凌宗岳,被吕天极击杀,魂飞魄散而死,下场凄惨。
虽然凌宗岳最终惨死,但在当时,因为凌宗岳斩杀上官无休,而且魂界也介入了战争,再加上魔界其实从未把妖界当成过盟友,只是加以利用,两方从未真心相交,所以,种种因素之下,妖界和魔界惨败。
司徒镇海和独孤灭抛弃魔界部众,落荒而逃,最终和下凡的风神雷神同归于尽。
但也就是这场妖族的浩劫,使尚未初出茅庐的上官雅崭露头角。他以一己之力,率领妖族战败残部几乎毫发无损的撤回妖界,保存了妖界的最强班底,立下了盖世奇功,赢得妖界的普遍敬畏,最终登上了妖族之主的宝座……
五十年了,上官雅一直都在隐忍不发,卧薪尝胆,他看似不问世事,其实耳目早已散至天涯海角五湖四海。
他在忍,忍到复仇的那一日,他要踏平整个人间,把所有的人民都屠灭,一个不留,把人间彻底变成妖族的天下!
但如今,令上官雅发自内心忧虑的事情出现了,前往人间的昌宁侯被人杀害,实在是个骇人听闻的事情。自从太极宗覆灭,妖族盟友吕天极任枢密使以来,就没有人敢和妖族作对。
人间当下的第一宗门是泰岳门,其实,泰岳门也是妖界一手扶持起来的,虽然实力远不及当年太极宗,但绝不是虾兵蟹将。虽然李撼岳不是妖界的傀儡,但他也很给妖族面子,所以,有了泰岳门表态,又有吕天极在朝中内应,五十年来没有任何人敢对妖族动手。
眼下,司徒镇海复活时,把泰岳门举门屠灭,但上官雅一点也不恼怒,对于工于心计的他来说,虽然与魔界合作是与虎谋皮,但可能产生的收益却同样巨大。身为妖族之主,为了妖界的未来,上官雅决定赌一把。
不过,敢于对妖族下手的胆大妄为之徒一定要查的水落石出,不然上官雅寝食难安。所以,他排出了三个二旋的刺客去探查此事。
二旋是什么级别?禽兽和人一样,都有九窍,而妖不必习武,只需修炼打通九窍,就可以长生不老。在打通九窍之后,妖族会进入下一个修炼阶段,叫“炼气期”,其等级以“旋”计算。
炼气期一共后九个“旋”,九旋集齐,就是最后阶段,叫“历劫期”,在这个阶段,妖族会引动雷劫,雷劫无法躲避,只能承受,只要接下三次雷劫,就可得到入圣。
凡修炼有道者,皆可入圣,但实力却天差地别。
魔界之人,可入圣者万里挑一而已,比如司徒镇海和独孤灭。而妖界之禽兽,只要不中道而夭,得养天年,万岁之后,皆可入圣。魂界没有圣者这个衡量标准,姑且不提。但人类则与三界众生皆不不同,人类入圣者,数百年才有一,所谓“五百年必有王者兴”。
入圣,魔需千年,妖需万年,而人只需要百十年,而且,人类入圣,境界和实力远超妖魔之圣。妖魔的圣者,只是实力达到了顶点,但人类的圣者,是真正贯通天地,上合于道的。
起手翻云,落手覆雨,这就是人类的圣者。妖魔的圣者,人类无论是文圣还是武圣都可以轻松击败。即使以当年上官无休的实力,在人类圣者的面前也是儿戏一般不堪一击。
可惜,妖魔的圣者皆可长生不老千百年,故可以得到长期积累,而人类的圣者,最多也不过数百岁,或者略过千岁,就会一命归西。尤其是文圣人,上古圣者阳明先生仅仅五十六岁而薨,其余者也皆不得百岁,这是人类的一大劣势。
但他们的劣势和优势相比,实在不值一提。因为,人类的天道的亲子,唯一可以直接上通于天的种族,人类的存在,绝非偶然。
即使是最普通的人类,也可以在短暂的生命中做出很多妖族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人类有健康,完整的价值体系,有人道的终极关怀,不会陷入妖族那样内部的思想混乱。
这样说似乎有些难以理解,其实简单说来,就是说,人类社会通行的观念都是正确的,而妖界是有好有坏,魔界,是绝对邪恶。所谓“道二,仁与不仁。”人类,是仁,魔,是恶,妖,在夹缝中求生,浑浑噩噩……
即使浑浑噩噩又如何?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上官雅拉回自己散乱的思绪,回到正题上。
上官雅自幼就与众不同,天赋异禀。他今年刚好三千三百三十三岁,但他的修为,远超同龄人。
他已经度过了第一次雷劫,虽然现在妖界的妖圣也有七八位,但想他这个年纪的,根本没有,最年轻的的妖圣,虚淮长老,也有一万零几岁。
妖不是野蛮的动物,懂得知识经验和个人未来的发展潜力,有上官雅这样实力与才能并俱年青一代,妖界的未来,是保险的。
为什么上官雅会有如此之快的修炼速度?这也是他凛异天赋的体现,上官雅发明了一种在空前绝后的修炼体系——筑基塔。
筑基塔,总的来说,就是集众人之力,为一人服务。在妖界,上官雅构思出一种独特的体系,聚集了很多优秀的妖族修士,他们不需要为自己的未来的修炼担心,只需要努力凝聚妖气,传给上官雅和其他妖界顶级人物。
这种独特的,能够自下而上传功的方法,就是上官雅的独创。从这以后,所有六旋以上的妖界高手都可以靠筑基塔的修炼方法提升实力,然后在实力提升到一定程度之后,再直接给自己的筑基塔成员洗毛伐髓,然后继续一起进步。
这个体系,对于妖界而言,是划时代的超级创举!从此,妖界正式脱离蒙昧时代。这才是上官雅当上妖族之主的最大倚仗,当年上官无休是妖族之主,但却不能世袭,因为妖族只认实力,不看血统。上官雅能登上这个位置,全凭实力。
眼下,妖界出现上官雅这样的造势奇才,司徒镇海和独孤灭达到万年以来的最强实力,而人间的第一大宗门却灭亡了,仙界的交通枢纽长仙殿毁了,双方的实力,加上魂界,也是齐平的。
“要变天了……”上官雅抬头望着碧蓝的苍穹,淡然地说,但他的心中,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