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凌中和使出“定步探马”之后,就阻止了庞文远连续攻击的预想,把他牢牢摁回地面。
不得已,庞文远脸色一变,脚下生风,退两丈远。
但是,庞文远依旧不依不饶,深吸一口气,双手立刻变成铁黑色,扑上来,一掌盖向凌中和头顶。
“乓!”凌中和下意识抬起左手,一式黑虎拳的“大虎抱头”,双手挡在头顶和肋下位置。不过,庞文远这一掌,让他感觉手臂几乎要断折。要不是他同时使出内力护体加内力震荡,怕是就保不住这条胳膊了。
“停停停!”赵云栖看出不对,赶紧凑上来说:“行了,到此为止吧,看来现在中和还不足以对抗文远,你们切磋就告一段落吧。”
凌中和与庞文远一听,觉得也是,就各自一抱拳,走出校场。
这时,凌中和扭头问:“云栖,要不你试试?”
赵云栖听了,头一歪,道:“试试就试试呗,我又不是不行。”说完,拽着庞文远,又走回了校场。
结果,赵云栖本来就没打算真的硬抗硬,凌中和都打不过庞文远,他也没什么希望。于是,赵云栖一开始就一直跳跃躲闪,脚几乎没有沾过地,一直在空中一丈左右的高度空翻,最后力竭认输。
至于徐花月,因为和庞文远还感觉不太熟悉,也就没有出手。赵云栖能自然的在庞文远手下认输,就说明此时三人的关系已经相当不错了。
这时,正当四人休息的时候,殷明德来了。
“孩子们,”殷明德招招手,说:“新消息来了!”
“什么事情?”四人一听,赶紧凑上前去。庞文远也很自然的和凌中和三人走在一起,自从刘维闻因公调离正第学监,庞文远就已经从二班转到了四班,和殷明德关系融洽。
“今年的北路州监生历练任务已经发下来了,在东境的原始森林。”殷明德看着四个年轻人,神情凝重。
东境,是个极其危险的地方,这个地貌复杂的广阔林莽,有着言说不尽的危险:凶兽、瘴气,活动于此的绿林帮派,甚至传闻这里还有妖族出没。
每年都有一部分监生前往东境林莽历练,也总有一部分人是注定回不来的。在阴森幽暗的原始丛林里,埋葬着无数年轻而英武的灵魂,仔细思量,不禁让人落泪。
所以,朝廷规定,只有武者道八段以上,才能参加东境试练,为的就是尽量避免伤亡。但即便如此,八段的武者,也不足以对抗瘴气和凶兽。
在战场上,正面迎敌的时刻很少,昼伏夜行,东躲西藏才是常态。在东境的历练,最重要的就是要让这些监生学会隐忍:在阴森幽暗的原始森林,不管喷出多么激情的热血,都会极速地被阴暗冷却。
隐忍不发,才是养生之道,抚剑疾视者,皆是匹夫。
“你们可以选择不去,即使以你们现在的实力,在军队里谋个一官半职还是很容易的。而且,你们还有进步的空间。不过,要是不去东境,你们就不能在待在学监了,希望你们三思而后行。”殷明德神情凝重,他知道,面前生龙活虎的四个年轻人,可能去了就会有人永远葬身荒野。
四人良久没有言语,他们现在知道了,东境的危险程度,远远高过北境。
“兹事体大,我不能一人做主,我要给家里写信,若是父母许可,我才能去。”过了一会,庞文远第一个开口。
听了庞文远的话,赵云栖和徐花月才醒悟,纷纷表示赞同。
“师傅,”凌中和看看周围的三个同窗好友,有些手足无措:“我已经没有父母了,您是我师傅,你为我做主吧。”
“好!那么,这次你一定要去东境。”殷明德听了,露出温和的笑容,抬手抚摸着凌中和的肩膀,看起来并不为凌中和担心。
但是,在殷明德看起来满面笑容的外表下,是沉重的思虑。
“不管怎么说,第一步总是要迈出去的,不然一切怎么开始?”殷明德在心里对自己说。
“那我也要跟中和一起去!”赵云栖见殷明德这个态度,立刻也抬起头来,立正姿态。
“我也希望自己能去,不为别的,只为不虚此生。”庞文远还是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语,但态度已经明朗。
“我……虽然我是女孩子,但我也有武者道八段了,而且比你们都小,你们要保护我!”徐花月看着他们三个都表示自己要去东境,自然不愿意落后。对于她来说,去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待在凌中和身边。
有的时候,她也会感到有些委屈:自己心里一直都在喜欢凌中和,可凌中和一直没有发现,实在令人惋惜,作为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她也绝对没脸自己主动去找凌中和。
“那么,希望你们能做出不让自己后悔的选择。”殷明德点点头,接着说道:“这次也是我亲自送你们去东境附近的东海路。因为以后你们就见不到我了,我还有些家事要处理。”
“好的。”四人立正,齐声说。
十天后,正第学监大门口……
整个学监,一千多名监生,达到武者道八段的数十人,但愿意前往东境的,只有凌中和等四人,其余皆孺弱不敢前。
对于出征的四位青年——是的,他们已经是青年人了,此次的艰险也绝对称得上是出征。祭酒没有再次发表什么言论,只是在一个平静的清晨,没有惊动任何人,和殷明德一起送四人离开。
而在前一天晚上,殷明德已经上交了告老的文书。但鉴于他在正第学监工作多年,实力不俗且德高望重,可以陪自己最得意的学生和弟子去东境。
当然,殷明德肯定不能帮助四人,只能默默为之祈祷。
在马车上,殷明德对四人说:“你们天赋如此,此生必然能够入行者道,不过,你们应该不知道,武者道十段说怎么达到的。”
“哦?武者道十段不就是可以使出先天罡气吗?只要勤加练习就可以了。”赵云栖一听大惑不解,殷明德这句话与他的认知不符。
“不,武者道十段的能力远远不止于此。”殷明德抬起一只手对赵云栖说:“你看,你们现在都可以使出后天罡气,而庞文远更是可以使出已经具有雏形的先天罡气。由此可见,武者道十段不是先天罡气那么简单,要知道天赋绝佳的武者,九段就可以发出先天罡气了,我相信你们四个一定没问题。”
“我知道。”等到殷明德说完,一向少言寡语的庞文远今天却第一个开口。
“来,你说说。”殷明德用赞赏的眼神示意庞文远说下去。对于庞文远,殷明德虽然不亲近,但一直都很欣赏,而且其欣赏更甚于对凌中和三人。
庞文远也不推辞,开口就说:“所谓武者道十段,是修行的重要里程碑。凡是三十岁一下的十段武者,都可以入行者道。不过,修行不是儿戏,凡能修行之人,必然需要极其坚忍意志,否则,必然迷失入魔。”
“那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是要表达什么?”徐花月挠挠头,四人之中,显然她的理解能力最差。
“所以说,武者道十段的标准,就是证得武道,自身内外六合。不然,即使空有九牛二虎之力,铜皮铁骨之躯,也是凡夫俗子,不可以入大道。”庞文远平素不好言语,但今天到了正题上,也可以侃侃而谈口若悬河。
“好!”庞文远话音刚落,祭酒便鼓起掌来,说:“讲的太好了!真是英雄出少年,不愧是河直路庞家的子弟!”
“大人过奖了。”因为在车里不能站立,庞文远只能微微躬身致意,不过凌中和注意到,庞文远在听到“庞家”两个字时,脸色不太好看。不过因为他当时低下了头,所以没有被其他人发现,等到他再次抬起头时,那种憎恶的表情已经消失了。
凌中和不禁想到,这庞文远,其城府究竟有多深,而且,为什么这么深。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这次对话的自始至终,凌中和一直没有说话,他现在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对武者道十段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概念,这是个值得高兴的好事。但另一方面,庞文远这个反应,他背后到底隐藏了多少故事?这让凌中和莫名感觉芒刺在背。
多年以后,凌中和再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很好笑,但随即又怃然:这莫名的好奇,在日后多少次更改了他们五个的人生轨迹?
在更遥远的时间过去以后,后人更要歌颂,凌中和与庞文远的合作,挽救了玄古大陆的宿命。
七日后,东海路……
这对凌中和又是一次全新的体验,不仅是他,也是其他三人。凌中和与赵云栖和徐花月都是北路州的人,庞文远生在河直路,也是北方内地。
大齐的交通也不是不发达,但四人毕竟还年轻,没有去过东边的海滨地区,没有感受过咸腥海风中的灼热阳光。
马车驶到一座宽阔官府大门前,祭酒探头看了一眼,说:“走,下车。”
祭酒下车,走到那个看起来孔武有力的卫兵面前,说:“北方来的监生去东境,通报一下。”
那卫兵应了一声,走进去。凌中和注意到,这卫兵对待祭酒的态度,似乎不卑不亢,既不显得卑微,但也不慌乱,看来这个地方是个有权有势的大地方。
不一会儿,一个官员迎出来,他约摸六十多岁的样子,虽然面目很是平凡,但却掩饰不住炯炯有神的双目。他态度比那个卫兵恭敬许多:“六位里面请!”说完,做出一个恭敬的姿态。
但是,殷明德突然说话了:“祭酒大人,还有孩子们,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殷明德转身就走,动作竟然有些匆忙,这个匆忙,似乎是见到那个官员之后才出现的。
不过此时凌中和并没有多想,男子汉大丈夫,疑神疑鬼算什么?他现在的心情,只混合着紧张与战栗的期待,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征,虽然没有具体的敌人,但依然值得兴奋。
接下来,祭酒带着四人走进去,来到内堂,处理学监监生历练事务的,是东海路的四品都指挥使司。祭酒跟着一个衙役,去了另一个厅堂,四人继续往前走。
“你们好,我是东海路的都指挥使司,行者道一段,王尚海。现在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申请退出,不然就没机会了。”都指挥坐在大堂上,展示出行者道威严的气度。
“我们愿意前往东境历练,绝不反悔。”四人齐声答道。
“嗯,不错,今年还没有人表示后悔呢,祝你们活着回来。”都指挥点点头,让一个衙役拿下来四本文书。然后说:“这是生死契,你们签了,就可以出发了。明天四更在这里集合,会有大概一百个人一起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