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声的暴喝突如其来，仿佛平地刮起了一阵狂风，猛地向牛大一伙人吹去。
受到如狂风般喝斥的冲击，牛大的担架和随从们立即齐唰唰地停下脚步，原地站住了。
郑声聚丹田之气而发声，一连串的喝止，铿锵有力，突然而又嚣张，常超常讼师听呆了，郭凡看乐了，而牛二却着实被吓了一大跳。
此刻，牛大的担架以及随从们多一半人已进到了门里，另一小部分人还留在门外。十几条汉子人人直愣愣的，如同一群傻子似的，杵在原地，神色茫然，不知是该继续前进，还是就此退出去。
牛二顿时气得脸色铁青，转头向郑声咆哮道:“郑案书，邵大人开庭在即，你竟敢阻止原告到堂，胆大包天!不怕大老爷怪罪吗?”
郑声对牛二的怒吼宛若未闻，目光盯在大门口方向，抬手指着门里门外挤成一团，如同一根根木桩子似的队伍，大声喝问道:“县署严格规定，凡是入本县衙门办事求告打官司者，无论官吏士绅平民百姓，必须先到县署签押房登记姓名说明事由，否则打了出去!你等成群结队的，不告而入，擅闯县署衙门，到底意欲何为?”
牛二见郑声对自己视而不见，说话充耳不闻，恨得咬牙切齿，急声叫道:“郑案书，你明知故问，有意刁难，可恶之极!他们就是来打官司的原告证人。”
郑声扭头瞪着牛二，呵呵冷笑斥道:“知客先生，你说的这一群十五六个人，都是打官司的原告证人，那你说说这些人中间原告是谁?证人又是谁?是一位原告和十五六位证人呢，还是其中有五六个原告，剩下的都是证人，再说了，既然都是光明正大来本县署打官司的，是原告也好，证人也罢，为何不敢过来签押登记说明事由?我看分明有鬼!”
牛二被郑声一顿抢白斥责，气得说不出话来。
郑声的要求有理有据。
因朝廷明文规定，无论官民，凡入衙门办事者，必须签押登记说明事由，否则，任何人不得擅入，若有违犯者，当庭杖责十记，关押示众五日。
站在一旁的常超对牛二气急败坏的反应，无视朝廷规定的举动而感到大惑不解。他皱着眉，心想:有朝廷规定在，而这位签押郑案书又十分地认真负责铁面无私，之前已经拒绝了范主事，现在大可不必因此顶真争吵而耽误时间，更不必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只需开口叫牛大等人一一到签押房登记说明即可。
眼瞅着开庭在即，原告却还在门口逗留逡巡，不得入内，常超心中暗暗着急起来。
常超常讼师却是不知牛二对郑声要求牛大及其所有随从必须一一签押登记如此激烈反应的缘由。
牛二知客常年出入府署，何尝不知朝廷有进出官府衙门的签押登记规定，而且不能违背，但是，为打这场官司，争取理想的结果，不辜负邓都管和马大人的期望，他只能让原告牛大和抬担架的二人，或再多二三位的证人进行签押登记，其余的人则万万不行。
此乃牛二的苦衷，有不能宣之于众口的真实原因，或许常讼师尚未理解明白，但郭凡和郑声二人却是心如明镜，通透得很。
从郭凡提醒郑声不可全部放进牛大及其跟来的所有人开始，郑声就一点即透，到范浩和牛二要求郑声为牛大及其随从们为官司进出县署，在签押登记时睁一只闭一只眼，大开方便之门之时，郑声立刻警觉起来。他在与郭凡眼神交流之后，表示了明确拒绝。结果范浩负气去往公房找人，及至牛大一伙人浩浩荡荡、意气风发的到来，被郑声严厉喝止，阻挡在了门口，这一系列发生的事情，都是有意针对牛二和范浩希望能有一部分牛大的随从，不必经过详细的签押登记而进入县署，然后出现在公堂之上。
原因简单，说起来话长。
却说牛大的断腿，本因他主动挑衅秀山捕快，且动手在先，捕快们自卫还击后的结果。若牛大非要因此上诉控告，官署秉承事实而审断，牛大挑衅动手在先，秀山捕快还击在后，结果自然清楚分明，秀山捕快不负法律责任，至多赔偿些药费银子罢了。
牛大控告秀山捕快伤人致残，除了控词，还须有人证。然而，十分遗憾的是，牛大的人证只有他的手下。控词和人证全部来源于原告一方面，当然无法让人信服，邵知县大人也绝不会因为牛大单方面的控词和证词而作出有利于牛大的判决。
因此，牛大要想打赢这场重要官司，他必须还要有旁证，即另外之人的目击证明。
牛大断腿发生在秀山客栈的饭厅里，现场除了双方当事人，就是客栈掌柜和其伙计，还有就是当时吃酒用饭的客人们。
秀山客栈的掌柜和伙计们是不可能来为牛大作证的，就冲牛大时不时跑去秀山客栈敲榨勒索，收保护费，让客栈掌柜伙计们恨之入骨的行为，即便是生拉硬拽，威逼而来，他们的作证，结果必定适得其反，所以，不提也罢。
再有就是客人们了。
当时在场吃酒的倒是有一位官面人物，府学教谕谢士元，响当当的读书人，曾经的三元及第的状元郎。
谢士元会为牛大作伪证吗?答案显而易见，不能!
最后就是其他在场的客人了，奈何牛大及其手下只顾着挑衅秀山捕快们，至于用餐的客人们究竟坐在哪儿，有多少人，谁是谁，他们是一头雾水，无人记得。
可是官司已经发动，如箭在弦上，不得不打。
无奈之下，牛二左思右想，憋出一计，在征得刑曹马大人的同意后，从牛大的手下之中挑选出几位长得像模像样的混儿打手，扮作是当夜在场吃酒的客人，随牛大到堂作证。并将此安排告知了范浩，并要求他届时见机配合。
为达到瞒天过海的目的，让几位假证人顺利地出现在公堂之上，首先要过的就是入门签押登记这一关。简言之，这几位假证人进入县署时就不能在签押房有任何的登记说明，以免留下漏洞把柄，使牛大的控案审理功亏一篑。
于是，这才有了范浩和牛二找到签押案书郑声，要求他高抬贵手给予他们方便的举动。
当郑声强烈喝斥阻止牛大众人入内，要求所有的人必须签押登记时，牛二瞬间慌了神。痛脚被捉，牛二当时炸了，于是，气急败坏地与郑声当场争闹了起来。
不得不说，郭凡不愧是一位名捕，洞察力超强，由微知著。而郑声呢，看做惫懒，实则精明，当了二十几年案书的老吏，已是狐狸成精之怪物。就在牛大及其随从入门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上，郭凡临时起意，郑声心领神会，且主动挺身而出，把牛大及其随从们全给拦截了下来，给了牛二及其背后的主使者一个直接的下马威，使其官司还未开审，先输一着。
郑声的高声喝斥，牛二的连声怒叫，以及二人之间的争吵，把躺在担架上正念念有词，神思不属的霸半城牛大给惊动了。
对于广川县署今日之庭审，刑曹大人马亮十分重视，虽已做好了周密细致的安排，然而还有一件事却让他头疼不已。
牛大号称霸半城，是广川府城里赫赫有名的市井混混帮主，其穷凶极恶，蛮横霸道的作风行为一贯深入人心。若牛大以此形像出现在县署公堂之上，控告他人殴伤了他以致身残，只怕旁人瞧着滑稽，未免可笑，难以置信。公堂之上，当邵知县看着牛大凶神恶煞的模样，万一联想起此人人品卑劣，为人凶狠毒辣，违法积案累累的过往，或许心生厌憎，即使有心周旋照顾，只怕到时候缩手缩脚，顾虑重重，官司没审气势心理上都先已输了。
为保万无一失，尽可能地达到他们所要的结果，所以，马大人找来牛二等人商量，要妥善地解决这一问题。于是，决定安排牛大以苦主的形容面目现身堂前，以博大家的同情，同时造成一般人亲眼可见的事实，牛大虽有不堪的过去，但此时的他，却是实实在在的受害者。
牛大强横惯了，让他在他的手下和世人面前示弱，扮可怜，是比他断腿还要难受痛苦的一桩事。无奈，马大人的官令他不敢不从。兼之兄弟苦口婆心，晓谕利害，他只得收敛起暴戾的性子，强迫自己接受大人们的安排。
于是乎牛大换了一副形像，衣冠整齐，打扮成了一位富家员外的样子，在右大腿的夹板上缠上了厚厚的一圈绷带，不再强忍痛楚，口里不停地哼哼叽叽，哎哟叫唤，眉间神情疼痛难捱，再由他的手下轮流抬着，穿街走巷，招摇过市，亮相示众于人前。
一路上热热闹闹的，所过之处观者虽多，指点议论则无，消停得很。牛大躺在担架上，颤颤悠悠的却也惬意，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自己的新角色。
等到了县署大门之前，他便故意叫唤得更大声些，好象是在向广川县署里面的大人老爷们宣告，备受他人欺辱，惨遭他人殴伤的辖下良民，可怜兮兮的受害人牛大牛爷告状来了!
而当抬着担架的手下踏入县署大门后，轻松惬意的他，一想到大老爷的庭审即将开始，他牛大就要出现在威严的公堂之上，没来由地忽然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紧张，嘴里随便哼叽几声，脑海里如车轮疯转，拼命回想着马大人及他兄弟牛二为他专门酙酌安排的控词，聚精会神地做起了临时的功课。
正在他苦思冥想，稍有头绪，将控词文句背诵出声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暴喝，声音之大，音调之凛冽，把紧张兮兮的牛大吓了一跳。不仅打断了他的回忆，接着原本走得好好的担架猛地一晃，在这串喝斥声中停了下来。然后他就听见了兄弟牛二一连声的怒吼。
稍稍一想后，牛大明白了，他和他的手下此时此刻正被一位胆大包天，姓郑的案书给强行拦阻在了县署大门口里，不办理所谓的投名登记手续，不许他们进衙。
牛大因其平常所为违法乱规者多，累案在身，故而对官府衙门内心中常怀有一种莫名的恐惧，避而远之。对于进入官署衙门的签押制度，他或有耳闻，但从未体验，规矩什么的自然是一窃不通。若非天上掉馅饼，祖坟冒青烟，由在东山观任知客的兄弟引荐，使他横添了一重卫尉府编外校尉华丽的身份，否则，这广川县署的大门他实在没有足够的胆气进来。
没想到他牛大牛爷生平第一次以控告人兼卫尉府编外校尉的堂堂身份，正正当当，意气风发地来到县署，刚刚被抬入大门，却被一位比芥子粒大不了多少，一位区区的看门案书吏员横加喝斥，有意阻拦了下来，而且口口声声地还要将他们赶了出去。
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何况此刻理直气壮的牛大爷，顿时，被他硬生生压抑控制的本性，在这一刻中瞬间挣脱出来，心里一股怒火，止不住“嘭!”地熊熊燃烧开了。
只见牛大的脸色唰地变了，胲下一蓬浓须因愤怒而颤抖不已。不待牛二话音落地，他猛地撑起半边身子，睁大了一双眯缝小眼，凶光直冒，寻着了站在签押房门口的那位胆敢冒犯他的郑案书。
他大骂道:“狗日的，我堂堂牛大牛校尉来告状，你他娘的竟然不让大爷我进去，告诉你老小子，这衙门我要进就进，要出就要出，由不得你，小的们!走!”
牛大发飙，把他编外校尉的身份当众捅了出来，且要率队硬闯。一伙子市井汉子在他的喝令下乱哄哄地迈步开动。门里的人拥着担架往前，门槛外的人则一拥而入。
郭凡见状，哈哈大笑，拍手叫道:“狗日的牛大，牛校尉大人，你是真牛!你郭爷佩服!”
常超脸色数变，目瞪口呆!
牛大自曝校尉身份，发狠硬闯县署衙门，顿时吓坏了他兄弟牛二知客道长。
牛二挥舞着双手，快步跑到牛大的担架前面，冲着担架上的牛大急声喊道:“牛大，牛爷，快给我停下!”
郑声勃然大怒，向着正堂公房方向高喊道:“三班衙役何在?有贼人冲衙，速来拿贼!”
他连喊二声，随着他的高喊，最先出现在公房门前的是范浩范主事，他耳闻之，目见之，大门口的混乱热闹顿时让他呆了。
随即，他像发了疯似的跑了过来，边跑边口中叫道:“牛大，牛先生，快快停步!”
紧接着，从一间公房里冲出来一班子的衙役，有七八位男子，有的人身上还穿着衙役的号褂子，董承、武霸也赫然在内。
董承纵目一扫，瞧见站在签押房门口傻乐的郭凡，门前气虎虎的郑案书，挥舞双手而气急败坏的牛二，快跑大叫的范浩，还有拥着一付担架挤进大门口的牛大一伙子手下。他立即明白了眼前发生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毫不犹豫，振臂高呼道:“贼人闯衙，兄弟们拿贼去!”
武霸附合高叫道:“兄弟们!抄傢伙，拿贼!”
在武霸的吆喝下，七八位衙役立刻返身进房，不一会人人手握铁尺和水火大棍又冲了出来，武霸的手中还拿着二把明晃晃的钢刀。
他把钢刀分给了董承一把，二人持刀向前，领着一班衙役，发声喊，哗地一声，如洪水溃堤，向牛大队伍冲了过去。
牛大半躺在担架上，听见牛二的喝止，耳闻范浩的喊停，惊闻郑声的拿贼，再瞧见七八个衙役舞刀弄棍，一迭声地叫嚷着:“杀呀!”地向大门口冲来，顿时傻了眼。
他急忙挥手大喊道:“小的们，快停下!快停下!”
顶着牛二往前的担架，乱哄哄拥挤在大门口的牛大手下，拢共十几个人没走出几步，又再次停了下来。
董承和武霸带着五六位衙役冲到牛二和范浩身后，哗啦散开，刀棍铁尺前指，将二人以及牛大一伙统统给围住了。
范浩立即感觉到了身后衙役们身上如临大敌的凶意，以及从刀棍上散发出的阵阵寒气，他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扭头转身喝道:“董捕头，武捕头，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他们是来打官司的原告证人，不是贼人，快快散去!”
“这天底下有乱闯衙门的原告证人吗?范主事，请你告诉本官吧。”
回答范浩的，是县衙正堂前响起的一道威严的质问。
众人闻声凛然，心头俱是一震，不约而同或扭头或抬头地向大堂方向望去。
只见县衙正堂大门大开，二位中年官员，纱帽官服，身后跟着二位中年文士和一位年轻的绿袍杂职吏员，一人穿蓝袍，一人穿白袍，年轻人则穿绿袍，五人下了台阶，神情严肃，大步流星地向大门里的众人走来。
此刻，两边公房的房门纷纷打开，一些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午憩歇衙的各房主事吏员们，听见了正堂前那道熟悉的威严质问声，仿佛就是听见了一道出征的号角，不约而同，接二连三地走了出来。他们三三两两地站在门口，对着从身边经过的二位中年官员，微笑着拱手揖礼，一声接力一声的大人称呼，霎时间在县衙正堂前嗡嗡蜂起。
发话的那位官员，青色官服上绣着犀牛的补子，是位武官。他中等个头，粗眉大脸，胲下浓须黑得发亮，目光冷冷，神情严肃。与他并肩而行的则是一位七品文官，穿着鸂鶒补子的青色官袍，圆脸，形如团团一月，疏眉淡目，三缕黑须刚及胸口，行步稳重，面无表情。
武官者，广川县尉孙和。文官者，广川县令邵光华。
跟在孙和之后的是包胜，包先生。而在邵光华身后的自然就是戴理师爷了。那位年轻的吏员正是郭凡的义兄，肖正平。
五人同时出现，只因未时初刻将至，邵光华带着戴理和肖正平到了县衙正堂，接着孙和及包胜也到了，五人为未时正刻牛大控案的审判开庭准备再做一次沟通。
五人坐下，正堂文书刚刚送上热茶，二位父母官就被大门口忽然冒起的喧闹所惊动了。
官府衙门是朝廷派出地方的象征，乃庄严肃穆之地，不容亵渎。而此时一县之署的大门口却争吵连连，高低喊叫此起彼伏，如同坊间集市，实在有损官府的威严。
门禁不严，官府失威，乃县尉孙和的责任。他当即大怒，愤而起身，要去查看个究竟。
邵光华是一县之长，衙门内乱是他驭下不严，也有失职之嫌，更主要的是他这一任父母官的权威被深深地冒犯了，引起了他内心中的强烈不满，于是，他压下一腔的恼火，随孙和一起出现在了正堂的门口。
而包胜、戴理和肖正平自自然然地跟在县署二位父母官身后走出了县衙正堂，他们惊讶于县署门前的喧闹，也想瞧瞧发生了什么事。
此刻，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这样一副图景。
五六位执刀持棍的衙役，在董承和武霸二位捕头的带领下，虎视耽耽地围住了一大堆人，这些人有十五六个，簇拥着中间的一付大担架，担架上斜躺着一位衣着华丽的胖汉，正是原告牛大。而站在牛大这些人前面的是刑房主事范浩和知客道长牛二，他们也被衙役们圈在了里面，适才争嚷喝斥正发生在他们中间。
在大门左侧，签押案书郑声站在签押房前，如怒目金刚状地盯着大门方向。签押房的门墙上正靠着一位年轻高大的汉子，眉眼神情戏谑含笑，一付乐不可支样子，不是郭班头又是谁?而签押房侧还站着一位中年文士，常讼师，他不断地在原地跺脚转圈，神情焦急，有些不知所措。
县署大门里发生的这一片混乱情景，实乃邵大令、孙县尉任职以来从所未见，二位大人不禁瞠目结舌，继而心中怒火勃勃欲发。
当孙和听到范浩喝斥董承和武霸二位捕头时，再也忍不住满腔的怒火，对范浩范主事怒斥出声，威严质问。
邵光华和孙和不怒自威，前后不错脚地走到三班衙役前面三步之远，并肩站定，目光森冷，让人不寒而栗。
董承和武霸立即率一众衙役倒提刀棍，拱手弯腰叫道:“拜见邵大人!孙大人!”
范浩神情讪讪，心中忐忑，向邵光华和孙和拱手行揖，称道:“见过二位大人。”
牛二不敢怠慢，急忙上前一步打个稽首道:“无量天尊!贫道见过邵大人，孙大人。”
邵光华神色严肃，对众人的行礼不置可否，视而未见。
孙和凌厉的目光，如芒如刺，横扫了众人一眼，然后盯着牛大一群人沉声喝问道:“你们当中哪一位是打官司的，还是所有的人都是来我县署打官司告状的，一个一个自报姓名来历。”
邵光华和孙和二位父母官如山如崖地矗立在众人跟前，牛大一伙子人突然感觉到了来自二位父母官身上如山沉重，无形的压力，不禁神色顿变，人人心中惊惧丛生，惶然无措，你看我，我瞧你，不知如何是好。
当孙和沉声喝问他们来历后，在县尉大人威严的目光凌厉直视之下，牛大一群人不自禁地往后缩了半步。众人脚下一阵混乱，推搡拥挤间，抬着担架的二位壮汉匆忙后退，担架一晃，差点儿把牛大给撂下地来。
牛大急忙握住架杆，叫道:“他娘的，大人在这里，还不把我放下来!”
抬担架的二位壮汉急忙把担架放在地上，因为匆忙慌乱，牛大的伤腿受震，剧痛钻心，险些让他晕了过去。
邵光华问道:“担架上的人可是牛大?”
牛大强忍痛楚，颤声回道:“小人牛大。”
话刚出口，又觉不妥，挺挺了身子，一字一句地说道:“本人卫尉府新任编外校尉牛大。”
邵光华“哦!”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惊诧，若有所思。
牛二忽听牛大向邵光华当面自称为卫尉府编外校尉，心中咯噔一沉，眼前一黑，只觉天旋地转，寡瘦的身子摇摇欲坠。
忽听孙和肃然问道:“牛大编外校尉，是你要打官司吧。”
牛大疼痛稍缓，大声答道:“是，是我要控告秀山那几个捕快，把牛爷我的腿给打断了。”
孙和抬手一指牛大身边围着的众人，微笑问道:“牛校尉，那这些人呢，都是你什么人?”
牛大听孙和称自己为牛校尉，心怀大畅，嘿嘿一乐答道:“大人，这些小崽子，他们都是我的证人。”
孙和忽地变了脸色，目光阴沉，冷冷地盯着牛大，凛然问道:“既然你是原告控诉人，他们都是你的证人，你们都是正当办事的人，为何无视朝廷规定，擅闯县署衙门?该当何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