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后门，之前通知我们比赛开始的男孩追了出来。
“哥！等一下！”他还系着吧台的围裙，就这么跑了出来，“哥你走得急，Arno哥交代的东西还没给你。”
萧旭接过袋子，“这什么？”
男孩羞涩地摸摸自己的脖子，“看微博说哥你感冒了，这是保护嗓子的药。”
男孩看着年纪尚小，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个头却窜得挺高，把后背挺直了能比萧旭还高。
萧旭尴尬地咳了咳，““听你的口音家是安徽的？”他拿出袋子里的一大包药液掂了掂，“我认识一个安徽人叫夏灼，你太小可能不知道，你跟他的口音很像。”
“我知道！我知道的！”男孩双目放光，急得脸红，“我知道Conqueror的所有人！夏灼是领舞，”他攥着围裙的手紧紧握拳，像小鹰站在悬崖边仰望年长的雄鹰，带着渴望和敬仰，“每一个人我都记得真真切切，每一场舞台都历历在目。”
萧旭揉捏着药液包装的手顿在半空，半笑不笑的嘴角僵住，不是我出声提醒，他跟男孩大眼瞪小眼得好一会儿。
“谢谢你的喜欢，”萧旭低下头，再一抬头笑容明亮，“没想到我们还能有男粉丝。”
男孩想到了什么令他羞涩的东西，红色爬满了他的脖子，“我也是可人儿的一员。”他的声音如蚊子般嘤嘤弱弱。
我在一旁噗嗤地笑了出来，男孩的耳朵也红了。
“这药……管用吗？”萧旭端详着透明包装中的浓黑液体，“连个生产资格认证标识都没有啊。”
听闻此言，男孩十分激动，红透滴血的脸庞瞬间刷白，“这是我老家的偏方，特别好用，真的！”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他踌躇无措，盯着地面静等数落。
萧旭得逞一笑，把药放回袋子里让我抱着，“我收下了，谢谢。”
男孩惊喜得笑逐颜开，像黑夜里绽放的昙花。
“怎么从安徽跑到重庆了？”
“我知道张霁前辈在这开了个酒吧，高中毕业后就来这上大学了，休息时间在这打工。”
萧旭点点头，临走前问：“要不要我给你签个名？”
“不要！”男孩突然认真，“我会努力学习说唱，将来去米花公司跟您做同事！”
我跟萧旭同时一愣，男孩的眼中换了一幅光彩，目光炯炯没有丝毫怯懦，跟刚刚小心翼翼的神态派若两人。
萧旭最先反应过来，他指着男孩的胸牌说：“李李，期待跟你的下一次见面。”
……
下雪了，先是飘下几片让我以为是错觉的冰晶，而后纷纷扬扬的羊绒雪花漫天洒下。
萧旭和我走在街上，道路空无一人，连网约车都不上线接单。
我给尚方发了实时定位，换来长达三十秒的怒吼，以及现在他没空搭理我们的消息。
我和萧旭跑到一个小茶馆的屋檐下躲避，“没想到你第一次来就遇上一场罕见的大雪。”几分钟的时间，萧旭的头上和肩膀上落了一层的绒花，“出门没看天气，这是你的失职。”
“我错了。”
“认错速度还挺快~”萧旭帮我拍掉身上没落净的积雪，那种肢体接触别扭的感觉再次袭来，被我狠狠压制住，没有露出异样。
我问：“什么时候能停？”这散落不停的大雪像是天上的神仙睡破了枕头，风一吹，漏了个干净。
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每隔几十米的路灯幽幽地伫立，雾白色的哈气萦绕在茶楼古朴的牌匾之下，像是白天喝茶的客人的杯子里散出的水蒸汽。
“不知道，陪我去个地方吧。”才站了一会儿，萧旭就要走，“现在一个人都没有，我们潇潇洒洒地一边走还能一边打雪仗，痛快！”
我很不理解，但也拦不住，只能看着他冲进路灯投射下的金光，“去哪？！”
“家啊！我的家！！”刚刚在酒吧他没有挥手，倒是在这里竭尽全力地挥舞起来了，他捧起一弯雪，大千世界里最白莹莹且精致的细碎，冰红了萧旭的双手。
“你家？！”我看着萧旭把一捧的雪挥扬至半空，他好像在一瞬间寻回了少年的气息。
不知为何，我不想凑到他的身边低声地询问，我就站在原地，跟他隔着一条人行道。
我把两手聚在嘴边，捏成一个喇叭的形状，声嘶力竭地喊：“你家是哪啊！”
我知道，萧旭也想这样大喊，在喧嚣的地下赛场他不可以，在这里，在这他最熟悉却又陌生的地方，在这冷清的街道上，在这被大雪模糊了视线的城市里，让片片雪花记录他难能可贵的自由恣意。
“我家就在我家啊！秋名山车神都找不到的地方！”
萧旭站在错综复杂的立交桥前，壮观的钢筋混凝建筑形成世界末日里震撼人心的宏伟。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我抬头瞻仰，夜空的星星看不到一颗，萧旭双手张开，脚印在雪地里留下一朵朵海棠，像极了那个昙花一现的李李。
猝不及防的，我有点想哭。
萧旭站定，面向我，雪阻隔了视野，他从纷扬的雪花空隙中找寻我的身影，“去不去啊！”
我带着刚积攒着的一点余温，闯进湿冷，拿着偷偷塑好的雪球砸向他，用尽全力吼回去：“当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