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等人，天一亮，会有更多的人涌入这片虚拟的天空。
留给我再三斟酌的时间不多，犹犹豫豫下去拖累的也只是自己和家人，给个痛快吧，我已经不是那个在意他人眼光的我了。
我和乙走出厨房，进入眼帘的是在客厅内仍然忙碌的工作团队。
一人说：“跟后援会联系上了，他们在内部排查。”
一人说：“热度又升高了，估计到上午十点会到最高峰。”
另一人说：“职黑的阵容不大，可以轻松应对。”
没有人掉以轻心，他们就像伺机而动的老虎，只需要尚方的一声令下就会全面出击。
而他们报告的对象——尚方，不甚上心地应答着他们搜集而来的信息，如同高傲的雌蜂女王，看着一群工蜂来来往往，疯狂地振动翅膀发出轰鸣。
尚方玩弄着手里的指环，掩饰不住内心的急躁，我知道他在等我的选择。
他没有势在必得，全局不能尽在自己掌控的感觉折磨着他。
唯一跟他对着干的萧旭陷在沙发里，他的手机被叩在扶手上，食指在手机壳上一下下地敲打。
从我这边能够清晰地看见萧旭双眼下的疲惫。
他眼底青黑，下巴也长出青色的胡茬。
乙刚刚在厨房跟我说：“别光看艺人外表光鲜亮丽，但他跟我们每一个人都一样，只不过是被资本主义利用的工具人。”
我又想起萧旭跟我说过：“尚方都是为了我好，我自然要站在他那边。”
突然间，我改变了我的想法，我决定选择接受第一个处理方案。
一旦坚定了选择，从厨房走到尚方前的十几步，我就粗略地想好了如何防止我的亲人受到伤害。
我坦荡地回到了客厅的中心，“我想好了。”
忙碌的工蜂骤然安静下来，连吞咽咖啡的声音都异常清晰。
尚方摩擦着指环的表面，抬头看我时抬头纹相当明显，“你……选择哪个？”
他看上去是在看我，其实是在紧张地看我身后走过的乙。
萧旭也睁开了眼睛，不停敲打的手指也停了下来，我看他黑白分明的眼，一下子没有那么害怕。
我坦坦荡荡地上前一步，“我同意不做回应，等这波热搜自行降下热度。”
工作团队纷纷转身，他们疑惑地看着我，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自己刚刚在忙些什么。
“不行！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在大家都瞠目结舌之时，萧旭愤怒地起身，手机被扫到地板上，“咔哒”一声脆响，钢化膜四分五裂。
我想过萧旭可能会是难过的表情，或者是自责的跟我说声抱歉。
没想到他竟然出奇地愤怒，甚至是怒不可遏。
他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头自投罗网的鹿。
尚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但显然他也有点懵，我服软的过程似乎太过简单。
“不用担心我。”我说的话毫无说服力，我相信他们能听出这不是我发自内心的真实想法。
“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碌碌无名一个小辈能够帮上公司也是有价值的。迄今为止，说实话，我干得都挺差的，算是给我个机会表现表现。”
我不敢看萧旭的眼睛，我所看的地方是一方虚无。
“屁话！”萧旭爆了个粗口。
他向我走来，拖鞋踏上脏掉的白色绒毯，“我不管别人跟你说了什么，”他向乙的方向看了一眼，“但你要考虑清楚，这件事不只是你自己，还有你的父母、朋友、同事，他们以后会怎么看待你？”
萧旭垮着右侧的肩膀，苦口婆心地提醒我。
不说还好，一说起父母我本就摇摇欲坠的城墙差点土崩瓦解。
“我会让我父母近期不要看手机，我再发一个朋友圈澄清一下。”说得我都想笑了，一个素人什么咖位？居然还有需要跟别人澄清自己没有虐待万众瞩目的大明星的一天。
尚方低头沉思，并没有听了我的话后，立刻让所有人都撤走。
萧旭瞪着我，静等着我缴械投降说出真实想法。
我跟他两相对立，沉默地各站一方，中间隔着一个茶几的距离。
等了半天，我都没有露出丝毫动摇，我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耳畔响起乙五分钟前说的话语。
“萧旭是一件衣裳，操纵这一切的是穿这件衣裳的人。一个萧旭不行，对他们来说无非是扔掉他，再换一件衣裳。”
我为萧旭所做的一切都感到震惊，震惊过后，是深深的震撼、触动、感动，不可名状的情感在我内心深处暗暗涌动。
你要跟最关心你的人对抗吗？你要和培育你的公司对抗吗？你要放弃唾手可得的流量，以及背后所带来的资本吗？
一遍遍，我通过我的眼睛，询问着萧旭。
可他巍然不动，半分都不退让，他是竭尽全力地想要我为自己着想。
我可以看出他的真诚，他的善良，他此刻的目光是璀璨星河中最夺目的光斑。
白乐光的台上就是萧旭的台下，此话一点错都没有。
突然间，我衍生出想要保护他的想法，想像守护白乐光一样守护萧旭，看他一路平平安安地实现自己的梦想，实现Conqueror全员的梦想。
尚方：“既然石垂已经想清楚了，那……”
“我不同意。”萧旭打断尚方的话，“这件事情不止关乎石垂，还有我。”
一夜未眠，萧旭的眉眼和眼窝更显深刻立体。
他双手捏着尚方的双肩，阻止他的下一步动作。
“我出钱把热搜撤下来，如果公司不同意调用律师，我会从别的地方请律师发函澄清！”
我愣在一旁，“萧旭……”
“闭嘴，”他回头深深地看着我，“不在乎自己声誉的助理，才是最不尽责的表现！你一个月薪少的可怜的人，还有闲心思考虑我那动辄百万的事业？”
我哑口无言，我是处在暴风眼，但我没有能力掀起风暴。
目睹眼前这一切的其他人只能呆呆地杵在原地，谁也想不到萧旭会明晃晃地跳出来。
“那我们？……”一个胖胖的小哥试图让尚方给个答案。
“我想你应该清楚做艺人是为了什么，你不仅是你自己，你的背后还有很多人。”尚方平静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