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的冬天没有想象之中冷，下了飞机之后我感觉和北京差不了多少。
“你再戴个围巾怎么样？”我说着就从书包里掏出一条围巾。
萧旭摇摇头，对体感温度表示无所谓，“等去东北的时候再戴吧。”
尚方从后面探出头来，脑袋昏沉沉地压在我的肩膀上，他现在两手空空，小行李箱和背包都是我在拿。上次年会他喝酒喝得最多，被冬天的冷风一吹就发了高烧，现在快好了，但是感冒药吃得他无精打采。
“那要不尚方哥披着点吧？”萧旭把围巾随意地给他捆成一个蝴蝶结，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河南的天也是漆黑一片呢。”我说。
萧旭应声：“跟北京是同一片天。”
我：“但是有更多星星，老一辈说他们小时候看到的是繁星，是斗转星移，是星河，我们现在只能看见散落的星星了。”
仰头深吸一口气，我很喜欢夜晚乘飞机降落到一个陌生的省市，夜晚冷冽的风让我神志清明，沉睡中的城市也有引人亟待去探索的神秘感，对周遭一切充满了好奇让我没来由的雀跃。
摆渡车缓缓而来，在平坦开阔的机场路面上悠悠转转，我往身边看去，几个姑娘一边哈着气一边频频朝我们这里张望。
“粉丝少了一些，看来都回家过年，各找各妈了。”我轻松感更胜，扛着尚方的肩膀涌入一股力量。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饭圈不需要过年。
狼狈地钻入车厢，把门一关，总算逃离了混战现场，我心有余悸地落座，整理了一下被挤乱的大衣，转头朝仍不甚在意的萧旭苦笑了一下，“甜蜜的负担。”我蹦出五个字。
尚方转醒，恢复戒备警惕状态，沙哑的嗓音让他终于多了些男子气概，“全省份粉丝集中数量统计，河南的粉丝是最多的。”
“统计这个干吗？”
尚方白了我一眼，“波司登统计各个省份羽绒服售卖量又干嘛？”
我点点头，“饿了，脑子跟不上。”
司机在前面哈气连天，我生怕他一不注意就昏睡过去，“师傅，河南什么最好吃啊？”
司机抑扬顿挫地说了一段，我愣是没听懂，甚至以为他是不是在跟我发脾气，我愣愣地坐着，在他说完之后，傻不愣登地接了一句“哦……”
萧旭在一旁划着手机说：“羊肉烩面、胡辣汤、凉皮。”
“河南的凉皮也很出名吗？我只听说过陕西凉皮。”北京大大小小的饮食商区经常会出现卖陕西凉皮的连锁店。
“凉皮、绿豆粉都很好吃。”他把划了半天的手机拿给我看，“酒店附近有一家羊肉烩面馆做得很不错。”
我接过去看，只听萧旭接着说：“还没名气的时候我跟米多奇在店里吃过，两大碗羊肉烩面和两份素菜拼盘，一共花了33块钱。”
他说：“那个时候真觉得是人间美味，只可惜钱没带够，要不还能再点半斤羊肉。”
我的心颤了颤，“那我们今晚就吃这个了！”
尚方一跃而起，脑袋差一点就磕到车顶，“要吃你吃！萧旭是要上春晚的！”
“那我们春晚结束再一起吃吧，今晚早点睡觉。”我哄着尚方，做出一副听君差遣的谦逊模样。
尚方在最后一排车座上躺好，没一会儿就传来打呼噜的声音，我不由得嗤笑，尚方虽然脾气暴躁但还是很好哄的，像个咋咋呼呼的孩子。
每个城市都有每个城市的特色，我们驾车穿梭在楼宇之中，道路两边都挂起了闪烁着霓虹色彩的花灯，我看着窗外的学校、商店、居民区影影绰绰地掠过，每个地方都有其独特的风土人情，我不由的感慨这千变万化的世界。
夜晚的车厢内最适合胡思乱想，夜让角落覆上隐秘的纱，惴惴不安的心跳也放缓了跳动的频率，一切本觉得重要的东西都不再重要，忽略了的小事却从脑海里渐渐浮现。
正当我发呆，萧旭在昏暗之中悄悄地戳了一下我的胳膊，我疑惑地看他，见他微张着嘴唇，压低声音说道：“徐丹的事情搞定了，节后即可复职。”
我摸过他的手，诚挚地说：“谢谢。”
萧旭笑了笑，牵起我的手握紧，一时间，我的注意力全放在我们交握的手掌上，不知为何，只要他做出任何略带亲密的举动，我都跟喝了酒一样云里雾里。
“你打算怎么谢？”
我回过神来，“请你吃顿饭？其他贵重的礼物我是真的买不起，我一个月工资少得可怜。”
工资少是真的，但跟着萧旭各处跑都不用我花钱，还能免费享受各种吃喝和交通上的服务。
“走之前咱们去开封玩一趟吧，你同意就算是报恩了。”
我犹豫了一下，站在我本人的立场上，我是想尽可能地早些回到北京与我父母见面，这回不能一起过春节，我多多少少有些失落。但这种小家子气的借口，我面对萧旭却说不出口，毕竟我家里有人等着我，他却只有空空荡荡的一间屋。
我说：“当然可以。”
萧旭原本有些紧张，握着的手也多了些力度，听我答应之后，他“嗯”了一声，即使看不清楚，但我也知道他笑容明亮。
“只不过……”我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萧旭：“我们就多呆一天，回北京你就可以直接回家跟叔叔阿姨团聚了。”
闻及此言，我惊讶又难过得心骤然一顿，他早就想到了这一层，所以刚才才会紧张的么？“我不是说这个……”
“我是怕被你粉丝看到，但只要咱们注意着点应该没事。”我解释道，其实我想说的是徐丹的老家就在河南开封，我担心会遇到她，可因为这种虚无缥缈的忧心事拒绝萧旭的话，我岂不是太自私了些。
我兀然拔高声调，兴致高涨地说：“走！我们去古城开封！”
这一嗓子惊得司机挺直了脊背，后面的呼噜声也突然暂停，萧旭笑着把我往后拽，要不是不好意思，我想再多说一句“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今夜算是愉快，有让我惦念的羊肉烩面和开封一日游，徐丹的事也告一段落。我感受着掌心的温度，略带惆怅地想，要是我和萧旭的心思都简单些，要是我们都做一个粗线条的人，会不会生活能更加轻松快乐。
“你在看什么？”萧旭捂着我盯着他看的眼睛。
我把他的手掰下来，重新握紧，越过车扶手，趴在他耳边悄声地说：“我想亲你。”
事情一下子变得简单纯粹，说出口了，我也就这么做了，我轻轻地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那瞬间就像火车驶入山洞，血液在血管中奔涌，轰隆隆地撞击我的耳膜、太阳穴和心脏，这种美好的感觉愈加浓烈。
我说：“说出来有点害羞，但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