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头，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一样，陈瑞恍惚着睁开了眼睛。
面容清秀的男孩清醒过来，擦了擦眼角。
他微微从床上立起身来，扭头看着落地窗外的钢铁森林。
楼下人流如织，他感受着温暖柔和的阳光照在自己身上。
在这极为寻常的景象中，他目光清澈，鼻子却有些发红。
陈瑞轻轻晃了晃脑袋，把忧伤甩到一边。
男孩下床穿衣，煮好热好冰箱里自己昨晚买来的馒头。
虽然没钱，但是早饭还是要吃的，要不然学习跟不上。
陈瑞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看了看日历上的时间。
现在的时间是2019年10月17日，星期四，但这个日子对于陈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意义，今天是自己的十八岁成年生日。
同时也是第一个没有家人陪伴的生日
陈瑞曾经感觉父母能轻易察觉自己的想法，轻易走进自己的心扉，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离这种感觉越来越远，把自己藏得也越来越深。
客厅挂着的大钟指针指到了早上6点半，陈瑞从初中开始，上课期间和大多数周末就保持在这个时间前后五分钟起床。
陈瑞有少数几个早上没能起来，那多多少少与父母有关，是在父母关系最恶劣却又没有彻底了断的时期。
而在两人离婚之后，他的生活又恢复了原来的秩序。
陈瑞吃完饭，洗完碗，就把书本放进书包中，扣好校服，然后走出房门去下电梯，他要赶上轻轨的早班。
由于父母对立时谁也不站，他最后和就在本地工作的父亲一起留下。
他所在的是一所庆江市不错的高中，陈瑞在过去几年内，就是依靠几乎不回家的父亲每月给他汇的生活费生存，在这种竞争激烈的学校里支撑着自己的成绩。
直到数个月前，自离婚后就开始酗酒的父亲终于在一次宴席中彻底醉了过去。
陈瑞那时还在进行月考，等晚上回家时才收到父亲抢救无效的噩耗。
陈瑞走进中学的校门，轻松地爬上高高的五楼，一口气不喘地走到教室里，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拿出语文书开始他今天的早读。
陈瑞的父亲是80年代罕见的独生子，至于母亲则早在两年前就到了欧洲定居，陈瑞和她的联系也在不久后被对方单方面中断。
也就是说，他现在已是孤身一人，连一个意图不轨的亲戚都没有。
父亲包括房子和抚恤金在内的所有财产都留给了陈瑞，陈瑞就这样开始了他一个人的高三生活。
父亲留下的现金和抚恤金加起来都不多，陈瑞省吃节用也只能撑上三个月。
他努力备考，打算等放寒假再去打零工。
陈瑞也曾经迷茫过一段时间，只是像惯性一样，他仍然保持每天按时起床，老实睡觉，不迟到不早退，今天也一样。
在陈瑞读书的时候，尚未开始早读的同学们正兴奋地攀谈着。
“明磊，你看今天的新闻了吗，又有一个视频，就拍摄在我们榆市，是一栋着了大火的住宅周围温度反而突然下降了几度，烧了几层楼的火，没燃多久就自己熄灭了。”
“我没看到，可能是已经被删掉了。”
“是啊，就像上次我们看到的那个读心者的新闻，也是被几乎秒删了。”
关于灵异的新闻最近出现的越来越频繁，连没太多时间接触网络的高三学生们都知道，成了他们的一个热门话题。
直到现在，官方也没有对突然增多的这些灵异新闻做出解释。
只是几乎所有这类的新闻以及讨论刚出来就被秒删了。
陈瑞看着进门的语文老师，和同学们一起站起来开始今天的早读。
他听到了同学们的讨论，但没在意，随即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书本上。
吃完饭的午休时间，他来到学生宿舍，坐在座位上开始学习。
在陈瑞一旁的则是同样沉默寡言的姜运，他正看着物理竞赛的相关书籍。
和自己不同，姜运是一个很不起眼的人，他成绩差，身体瘦弱，性格不合群，逆来顺受，他自己对身处的状况似乎也不在乎。
姜运也是陈瑞现在的同桌，这是陈瑞觉得高中以来碰见的为数不多的好事。
和陈瑞一样，姜运喜欢长时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但是他很少学习，而是在草稿纸上认真地画些类似场景图，人物或巨大机器的东西。
时间过得很快，对陈瑞来说今天只是非常普通的一天，他睡完午觉起床，到教室上下午的课，刷题，听老师的评讲，转眼就是下午放学。
陈瑞按惯例做题时，突然看到一抹倩影出现在12班的门口。
她停住脚步，大大方方地站在门口。
女孩身着学校里禁止穿的白色衣裙，她素颜无妆，面容却有不加粉饰的清丽，通透而明亮的双眼转了一圈，先是看了一眼陈瑞，然后停留在姜运身上。
她出现数秒之后，姜运离开了教室。
还留在教室的众人目光都转移到了离开的姜运身上，就连陈瑞都有些惊讶。
这家伙什么时候和张明空这种去年就已经毕业，属于传说级别的大小姐勾搭在一起的？
远离地面数千公里的高空，第九遗迹，通天塔。
一座宏伟而古老的建筑静静地漂浮在一片朦胧的灰色中。
在充满科技感的建筑内部，几百人在上万块漂浮的屏幕前忙碌地来回操作着。
缇娜·普林斯站在指挥台前，浮于她眼前的大屏幕上，红色标识已经覆盖了整个地球，并且逐渐侵染到了更大的范围。
在五个小时之内，缇娜见证了事件的等级由浅黄变为深黄，再由深黄变为红色的整个过程，现在它甚至有向黑色转变的趋势。
她心念一动，眼前最大的一块漂浮屏幕变为另一处场景。
幽闭的室内，四方四盏幽绿色的蜡烛摇曳着火花。
一位头戴黑帽，瘦瘦高高的英俊青年正静静看着自己托于手上的一座六方小塔。
小塔装饰古朴，共有七层，每一层的六面都刻着由不同语言写就的字符，语言一共四十二种，看起来却与小塔的风格完美契合。
此时小塔已经由底部展开三层，底层刻着印欧系语种和闪含系语种的两层十二面已经完全点亮，而刻着汉藏系语种的第三层也亮起了五面。
缇娜注意到小塔正微微颤抖着，不太稳定。
青年微微抬头，黑帽下深褐色的双眼沉着冷静：
“缇娜，初步定为B级‘全球灵能震爆’事件，扰动程度1。
若波动下降则为C级‘灵能波动’事件，上浮则为A级‘灵能潮汐’事件。”
缇娜点点头，她切到另一个屏幕，对传令官说：“
灵能潮汐引起的爆炸推测为B级事件，立即启动上浮型应对方案，将方案传达给每一个高级指挥枢纽。”
早就准备好的传令官将信息通过司令部内部的心灵网传导到了每个人的思维之中。
通天塔缓缓震动，它身上那些锈蚀的痕迹也微微发光，灰尘簌簌坠落。
接着它平铺开一张由纯粹的光组成的蓝色大网。
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从虚空中浮出。
通天塔的光芒穿透雾气，在天空中张开，蔓延到方圆数百公里后定形，接着它慢慢向地面铺下。
地面上的每个“枢纽”，都散发光芒，铺开一张同样的网。
这些网络所散发的光芒对于普通人来说并不可见，只有印记层以上的超凡者才能够凭灵觉看清。
一个个指令从指挥机关发出，由分析机关接收，再下传到具体的执行支部，应对B级“灾害事件”的准备在秩序而有效地完成。
晚自习和以往一样到来又结束，陈瑞像往常一样收拾书包，迅速离开学校，他晚上要乘坐面包车回去。
没走几步路，他看到了靠在校门口旁的姜运。
今天的姜运果然和以往不同。
他随意地表露出懒散的神情，看到陈瑞，他异常地露出一个非常正常的微笑。
陈瑞也不由有些头疼，但是他没有停下脚步，一直走出校门口。
姜运追上陈瑞，和他并肩行走，陈瑞停住脚步，面无表情地迅速转头。
他愣了一下，发现姜运不在自己身右。
感到左手被硬塞了一张纸条，他望向姜运，只看见一个摆着手迅速远去的背影。
背影直直地挺立，陈瑞这才想起不管何时看到姜运，他似乎总是挺直腰板。
姜运什么时候绕到左边去的？
陈瑞摇了摇头，握紧纸条，向归途上坡处停靠的大巴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