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8月17日,南清市水岸花园。
盯着手机上将近1.5亿元,罗柄天仰起头,望向四墙如洗的新楼,长长吐了一口气。
罗柄天,男,23岁,北方财经学院毕业,现在南清市龙海证券营业部当一名临时工。
父亲罗富利是一个普通的泥瓦匠,母亲王翠英则在一家超市当保洁员。
眼前这栋楼房是父母借债五万交的首付,他又贷款三十万元,买下的单身房。
家住本市郊区,毕业后,他就以谈对象为借口,贷款买下这套毛坯楼。
每月的工资加奖励,勉强还清三千元的贷款。
剩到手中,不到五百元的生活费,别说衣服日用品,更别说人情开销,恐怕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何况,营业部每月都有完不成任务,他一个实习转临时的员工算什么,就是正式工到时也会被吊起来。
这个现实很残酷,前世他就记得很清楚,为了完成任务,父母舍下老脸,求助远亲近邻,包括七八年不往来的朋友,终于熬过适用期。
只是没想到,正式入职后,深似海。
随后的任务,如倾盆大雨,劈头盖脸而来,一不小心就会掉坑,赔了夫人又折兵。
为此,同事间勾心斗角,挖空心思,面和心不善,用尽心计,再加上,时不时大会小会,各种月底年初的排名刺激,任是谁都要崩溃了。
他是顶住了压力,也在不断努力,可南清市,一个三线小城,想要完成这么多任务,家里没矿、没猪,也只能成为别人的笑柄。
哪怕他再舍脸,再舍皮,始终也抬不起头,打折骨头吞下筋,有苦自己咽。
在公司里,都变成了好多同事嘲笑对象,在公司外,大小人情是非,还有拿不准的相亲会,他脾气变得越发沉默寡言。
寡言不语的脾气,再去相亲也没情绪,甚至私下有点厌烦自己。
眼看三十多岁,终于找了一个大他六岁的女人,跟母亲在同一家超市的销售员,人家还不太乐意,半推半就,草草结婚。
新婚之夜,半夜惊醒,他就重生到十二年前。
一切怪谁?
不能怪父母,他们含辛茹苦也不容易,怪公司任务压力,为此,大家都这么做的,自己也曾幻想一定努力完成任务,让自己变得有钱,哪怕出傍富婆。
可惜,什么事情不是想到就能做到的,要有机会,说到底,还是运气太差。
1.5亿,他深吸一口气,此刻静静躺在银行帐户上。
想一想,热血就会沸腾!
不过,又觉得有点不安,总觉得跟自己家庭,眼下临时工身份,极度不协调,甚至有点荒谬。
铃铃铃……
一声急促电话铃响,罗柄天拿起电话。
“天哥,女友跟我分手了,又说我们不合适,你快来救场啊!”
随之电话传来一阵号啕,罗柄天如雷方醒。
打电话的,是大学关系说不上太好的舍友,名叫何昆。
毕业后找了关系,何昆就进了税务口,工作挺不错,但就是这样,搞个对象拖泥带水,如今女孩眼界很高,最主要是越来越实际。
何昆先不说了,先说下自己,他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
快毕业了,父母四处托人,让他相亲。
相亲女孩见了有七八个,先是都挺客气,见面第一次,在得知没房没工作,几乎一律凝视他三秒,上上下下瞥两眼,待他以为对方想深聊,人家轻轻挥手,留下一抹云彩。
他怀疑长得丑?
无数次对照镜子打量,浓眉大眼,嘴唇厚重,笑起来热烈,冷静时也很酷。
挺不错的!
怎么每个女孩,见面都没超过五分钟呢?
这深深刺激罗柄天,他越发冷静,活在世上的任何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如今重生了,似乎没什么改变,他知道,又要重复前世,怎能心甘。
重生第三天,落落寡欢的他,突然想起一件大事。
2007年是一个特殊的年份。
今年,股市出现一个新品种--权证。
这是从西方引入的一种新的投机品种,跟股票类似,但却可以不受涨幅限制,每天交易无数次。
也就是说,每天涨上一万倍,监管部门最多就是警告一下,依旧可以继续上涨。
一年前,这个品种就出现了。
只是运行一年左右,大量参与者亏损严重,可谓惨烈,中途不得不叫停。
眼下,正是这最后机会,还剩下至少三只权证,进入末日轮倒计时。
倒计时期间,也是涨跌最为剧烈的时刻。
只是谁也没想到,整整三个月,三只权证从最初发布退出公告,下跌不止,直到最后两周才兴风作浪,剧烈震荡。
他清晰记得,最吸引人的,就是一只叫“朝行权证”的两次大波动。
前两只,每次波动最大幅度没超过十倍,“朝行”权证,第一次只涨四倍,临近倒数第五个交易日,出现一次惊人大反弹。
那天,跟往常一样,“朝行权证“开盘即下跌,临近收盘跌至极限的0.01元,在所有人绝望之际,突然震荡反转。
最初像是在挣扎,稍微稳定数秒,迅速调头,直线上冲,途中再未出现一丝调整,众目睽睽下直接涨到1.5元。
终盘涨幅150倍报收!
投入一千块钱,最低价买进,最高点卖掉,当天净盈利十五万元,投入一万元,收入是一百五十万!
收盘截止,各大媒体纷纷头版报道,营业部一群同事们围到一起,久久无法平息内心的波动。
一位客户,投入六千多元,持有到最高价还没有卖,帐户总额近百万,结果联系客户后,对方话机回复,无人接听。
所有人看到,第二天,一百万眼睁睁跌回0.001元,彻底血本无归。
知晓这三只末日权证涨幅规律,罗柄天发疯般四处借钱,最后没办法,连新买的毛坯楼也抵押了,换到五十多万现金。
三个月,他抓住三只权证的最大波动数次起涨点,利滚利,直到八月十七日临近收盘,看到“朝行”跌到0.01元。
之前盈利的一百万,被他一股脑在0.01元价位,义无反顾杀入。
太刺激了!
呼……
一百万啊,以南清市2007年的物价水平,能买下市区中心大超市的一半股权,可以在五星豪华宾馆睡一辈子,可以让任何正常人疯狂。
买入后,连他自己,也觉得脑浆炸裂了!
数秒后,当看到“朝行”权证终于启动,复制前世的末日走势,他才长吸一口气。
1.5元,最高点,手指颤抖,轻轻挥出……
啪的一下!
按下确认键。
成交了。
帐户上,静静躺着150000000.00,一个惊天数字。
眼前瞬间一片空白,整个世界也仿佛静止了。
“天哥,你在吗?”
电话传来叫喊,罗柄天清醒过来。
“何昆,你才多大,女人有的是,不行就换,看开点。”罗柄天爽朗地回道。
“嗯?你心情不错啊!不行,今晚我要买醉,请你吃饭!”
“什么?”
不怪罗柄天有点意外,何昆是出了名的抠门,宁可把钱花在女人身上,大学三年,也舍不得跟他正经吃顿饭。
当然,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没请过他,谁让自己囊中羞涩呢。
罗柄天蹙紧眉头,平静下来。
何昆可谓家庭优越,父母是税务口高干,毕业后,安排下放半个月,直接升职科室,不仅全款买下一套200平米的大平间,没两天,车也开上了。
2007年的南清市,有房固然令人羡慕,有车,就是令人敬仰。
何昆不请他,不只因为穷,还有在他眼中,自己只适合当陪衬,除此,没任何可利用的价值。
想到这,罗柄天把手伸到枕头下,抽出那张巨款银行卡,踹在怀里,冷然回话。
“好,我马上下楼。”
……
何昆,刚从市中心200平米大平间下楼,启动那辆富康小车。
虽然这辆车不过价值十万,可在南清市,哪怕不少高干开上宝马车,也不能跟他相比。
一个是公车私用,另一个叫私车自由行。
谁都明白,整个南清市,私家车满打满算,超不过百辆,大多数还是生意人跑长途拉货。
坐上车,他在琢磨该去什么酒店。
以他的条件,平时跟一帮胡朋狗友,大小豪华酒店都逛遍了,可今天不一样。
想了约摸十分钟,他毅然拿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
“丽丽,我有礼物给你,云香酒店再见一面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