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们都知道张露露并非一个事事听话的孩子,好奇心驱使她想去看看那个不准小孩参加的丧事到底是怎样的。也许真的像蜜蜂人说的那样,一个从石球里出来的魔鬼正在偷偷地享用那个可怜的顾伯的尸体。
她没有把自己知道的事告诉给狗娃,她担心那家伙会回去向小姨告密。张露露第一次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因为她开始变得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当然也包括自己的弟弟。
于是她编了一个谎言,对狗娃说,“狗娃,你先回去吧!我不记得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了,我想去问问铁子。”
“可是,姐姐,铁子家不是在这边吗?你怎么往那边走?我们可以一起回去,再去铁子家的。我绝不惹你生气,只要你不吃掉我,我什么都听你的。”狗娃可怜巴巴地说。
“神经病,我干嘛要吃你?我又不是魔鬼。我知道一条去铁子家更近的小路,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就回来。”张露露想摆脱掉这个跟屁虫,她可不想带他一起去。
走了几步,张露露回头又把狗娃叫了过来,“你能保证回去不跟小姨说吗?”
“恩,我保证。”狗娃满口答应。
“也不跟外公外婆说?”
“恩。”
张露露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带狗娃一起去。“那跟我一起走吧,不准叫不准哭不准说话。我们得秘密行动。”
张露露带着弟弟偷偷摸摸地往镇西农场办丧事的桔园走去。远远地便看见农场前面围着一伙人,像是在看什么热闹。会有什么热闹好看呢?这里不过是死了一个人而已,在村子里一个人去世是不会有什么热闹可看的,大家只会争先恐后地来帮忙料理后事。
还没等张露露和狗娃走近,那伙围观的村人便稀稀拉拉地散开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站在那里手舞足蹈地喊,“你们——你们回来,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你们——你们听我说呀!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你们要相信我!下一个,下一个就轮到你啦!哈哈——还有你!吓死人啦!吓死人啦!好可怕呀!快!快回去躲起来吧!躲起来!躲起来!”
那个疯疯癫癫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村里的贝老爷,只是这次看起来他比以前更疯更癫!头发胡子纠结在一起,一身的泥巴,如同原始森林里走出来的野人。
2
张露露没有凑上前去,带着狗娃准备趁人不注意从桔园东边的一栋老房子爬进去。外婆常告诫她说,最好离贝老爷这样的疯子远一点,谁知道他会不会动手打人。
桔园西边有三间瓦房,是守园人居住的屋子。顾伯平时就住在那里,他的丧事也办在那边,吹吹打打地听起来很热闹。
桔园的东边是一栋出了名的鬼屋,一些野猫野狗长住于此。听说此宅半夜时常传出毛骨悚然的怪叫声,过路的人们因此绕道而行。
在张露露记忆里,她曾和铁子来过闹鬼的东屋,还有黑皮。那全是黑皮的主意,她说老宅南边有个下水道,平日里野猫野狗从那里进出。黑皮听她爷爷说从这里不但可以进入老宅,从老宅还可以直接去到桔园。可是当时因为害怕,几个孩子谁也没敢进去。
张露露带着弟弟找到了那个下水道,准备爬进桔园。下水道是从地下打进去的,约有五十多米长,里面黑洞洞的,布满了细软的黄泥沙和一些动物的毛。
张露露在前面爬,狗娃跟在后面,爬着爬着,狗娃在后面扯住了张露露的腿,张露露很不耐烦地低声吼道,“狗娃,你拉我的腿干吗?”
狗娃支支吾吾地说,“后——后面,有——有人在跟着我们!”
狗娃这一说,吓了张露露一跳,她也明显感觉到自己背后有些异常,空气变得越发沉重起来,沉得像是要把她和狗娃全部吞没似的。
可惜地洞太小,她没法回头看。何况那家伙太大,早把洞口外面的光线堵死了,什么也看不清。
张露露灵机一动,对狗娃说,“狗娃,你听我说,用脚使劲踹他,把他甩掉!不要让他抓住我们!”
狗娃胆小,没敢照姐姐说的去做,反倒拉着姐姐的腿不放,吓得直哭,“呜呜——我——我不敢!”
“笨蛋!别哭!快爬!别拉我的腿呀!放开我!快爬!”张露露气得真想狠狠地揍狗娃一顿。因为狗娃这一哭,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裤裆湿了,她又尿尿了!
“他拉着我的腿,我爬不动!”这是狗娃的声音。
“快爬,不要理他!用脚踹他,加油爬!我在前面等你!”张露露鼓励弟弟。
“姐姐,我怕——”
“不要怕,马上,我们马上就要出去了!”眼前开始渐渐明亮起来,张露露知道自己离洞口越来越近了。
“别跑!我要把你们全吃掉——”一个贪婪阴沉的声音从两姐弟身后传了过来。
这下可把张露露和狗娃两姐弟吓坏了,两个人不顾一切地往洞口爬去。
越到洞口,越发觉得阴冷无比。事到如今,为了摆脱那个跟在后面的大家伙,张露露也顾不上这么多,只有硬着头皮往有光的洞口爬去。
出了洞口,张露露才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只是老宅的一个天井,还没到桔园。天井边上的石缝里长满了青苔和野草,像是在向世人诉说着老宅的荒凉。
一股刺骨的寒气向张露露团团袭来,她怯怯地打量了一下这栋无人居住的老宅,比起桔园西边的那三间简陋瓦房,东边的这栋老宅显然要宽大阔气得多,只是经久失修,残瓦破门,蛛网缠檐,阴森晦气,不免让人心生寒意。
张露露好不容易将狗娃从下水道里拉出来,没想到弟弟光着下半身,满身的污泥,裤子却不见了!
3
“你的裤子呢?”张露露责问狗娃。
可还没等狗娃回答,从下水道里伸出来的一双泥糊糊的大手一下拽住了狗娃的右脚,狗娃一声惊叫,幸好张露露反应快,一把将弟弟从那只大手里抢了过来。里面的那个扬言要吃人的怪物好像被什么卡住了,一时半会没法从下水道里出来。这正好给张露露和狗娃提供了逃脱的机会。
“快,快爬上去!”张露露帮着弟弟从天井里爬了上去,自己也赶紧跟上。
两个孩子不顾老宅闹鬼的传说,沿着空旷幽暗的长廊,跌跌撞撞地朝老宅深处跑去。一路都是紧闭的房门,怎么撞也撞不开。
他们好不容易在长廊的尽头找到了一间虚掩的破门,这是一间布满蜘蛛网的柴房。角落里堆满了烧火用的稻草和干柴,张露露带着弟弟钻进了稻草堆里,藏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听见吧嗒吧嗒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向他们躲藏的柴房这边走来。
柴房的木门被推开了,两个孩子吓得瑟瑟发抖。而就在那脚步声快要走近两个孩子藏身的稻草堆时,一只大灰猫猛地从稻草堆里蹿了出去,夺门而逃。吧嗒吧嗒的脚步声也随之跟了出去。
两个孩子长舒了一口气,听着那沉重的脚步声走远,他们赶紧从柴房的破窗翻了出去,外面正是张露露想进的桔园。东屋和西屋中间隔着几百棵桔树,四周全是两米多高的围墙。桔子刚下树,茂盛的叶子中间零星还挂着几个未熟透的青桔。
两姐弟一前一后地往桔园里跑去,跑了几十棵桔树的距离,那人并没有追上来,张露露不愿意再跑了,再跑就要被人看见了。
西边那边空地上人头攒动,吹吹打打很热闹,甚至可以看见外公忙碌的身影,他在帮忙抬桌子摆酒席。
“姐姐,我看见外公了,在帮人搬桌子。”狗娃用手指给张露露看。“我们要不要过去?”
“你疯了,你不是说他们不准小孩来这里的吗?”张露露提醒狗娃。
“那我们该怎么办?”狗娃赤裸着下半身,板着手指,扭头问姐姐张露露。
张露露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毕竟带着一个光屁股的小孩混进人群中去是件很扎眼的事。她可不想让外公外婆知道自己带着弟弟从闹鬼的老宅爬进了桔园,这是大人们不允许的事,不听大人的话,总免不了要挨打挨骂的。
“姐姐,你看那是什么?”狗娃指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叫张露露看。
张露露顺着狗娃指的方向望去,那棵大树的树枝上好像挂着个什么东西,“那是你的裤子!”张露露突然叫了起来。
“怎么会在那上面去了?”狗娃看到自己的裤子在微风中孤独地摆动着,百思不得其解。
“肯定是那吃人的怪物放上去的。”张露露一想起那只黑糊糊的大手,就心生怕意,甚至断定那不是一个人,或许正是蜜蜂人蜾八拉所说的从魔石里跑出来的魔鬼。
“我想要回我的裤子!”狗娃可怜巴巴地望着姐姐说。
“不行,它会吃了我们的!”张露露不同意去冒那个险。
“可是,裤子丢了,外婆会骂的!”
“你想被那怪物吃了吗?”张露露张牙裂齿地吓唬弟弟说。
“不想。”狗娃不觉蜷缩了一下,抱着双臂蹲到地上。他可不想再掉进那家伙的手里,那手又大又黑,毛绒绒的,想想都害怕。
就在张露露和狗娃进退两难不知所措的时候,他们看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挂在树枝上的裤子突然快速地移动起来,好像——好像还是朝他们这个方向而来,裤子经过的地方发出劈里啪啦撞击树干树叶的响声。
狗娃站了起来,两个孩子仰头盯着那条移动的裤子,看傻了眼。
4
等到那裤子终于来到他们身边时,这才看清原来裤子挂在一根长竹竿上,当他们再把目光往下移时,吓了一跳!竹竿的另一头竟然握在一个面目狰狞的“魔鬼”手里,那“魔鬼”身形高大,披头散发,全身上下沾满了恶心的黄泥,像是刚从土里爬出来的死人!
趁那“魔鬼”停下来歇脚的功夫,张露露用力推了弟弟一把,大喊一声,“狗娃,快跑!”
桔园由此更加热闹起来!张露露撒腿往东跑,蓬头垢面的“魔鬼”撑着竹竿穷追不舍,竹竿打在桔树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狗娃的裤子在竹竿上跳着欢快的舞蹈。
狗娃扭着白屁股傻哩吧唧地往西边人多的地方跑,跑了一半发现不对,姐姐没跟上来,他又折回去找姐姐。
光屁股小孩只顾跑,不想一头撞在“魔鬼”身上,被逮了个正着。这可把“魔鬼”高兴坏了,一手抱着狗娃,一手举着竹竿,绕着圆圈跳起踢踏舞来。
张露露躲在远处偷看,趁那“魔鬼”放松警惕,一步步地靠了过去。
只见狗娃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放开我!放开我!你这疯子!我要告诉我外公,叫他打你!快放开我!快放开我!疯子!疯子!”
“小杂种,竟敢在我的家门口尿尿!我要把你煮熟了吃掉!”
“放开我,我没尿尿,不是我尿的!不是我尿的!放开我,你这疯子!”
张露露仔细一瞧,那披头散发的家伙哪是什么吃人的魔鬼,而是疯子贝老爷。
张露露这才畏畏缩缩地从树背后站了出来,捡起一块石头,大着胆子走了过去,冲着一脸黄泥的贝老爷威胁说,“快放开他!”
贝老爷若无其事地嘿嘿直笑,“你丢石头,我丢他!嘿嘿——丢呀!丢呀!”
“我去叫我外公把你绑起来!”张露露不甘示弱地再次威胁道。她知道只要她大声地喊,在桔园西边的外公一定会听见的,还有外婆,还有更多的大人,大家都会过来帮她和弟弟。却没有人会帮一个疯子。
贝老爷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反倒很高兴,他一手抖着挂着裤子的竹竿,一手夹着狗娃,兴奋地又唱又跳,“绑起来!绑起来!绑呀绑起来!哈哈绑起来,绑起来绑呀绑起来——”
“你这疯子!快放开我!姐姐救我!”狗娃哇哇大叫。
“快放开他!”其实这会张露露自己也没辙,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再说她也并不是真的想惊动外公外婆过来帮忙。
“我为什么要放开他?放开他,你就要叫人把我绑起来,我才不上当啦!你们都不是好人,我不相信你们!”贝老爷任性得像个孩子。
张露露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用我的秘密和你交换狗娃,好不好?”
疯子贝老爷一听有秘密,十分高兴,松开了抓住狗娃的手,伸长了脖子迫不及待地要来听张露露的秘密。“秘密?有意思!快说,快说,悄悄地说,只说给我一个人听,快说,快说——”
张露露倒是个守信的孩子,她把弟弟拉到自己身边,然后踮着脚尖,俯到贝老爷耳边说,“我有一个朋友,它很厉害,只要我喊它的名字,它就会来帮我,它会蜇人,蜇一下,屁股就会肿得老大,只有我的口水才可以救那个被蜇的人,你信不信?”
贝老爷却不以为然,摇头摆手地说,“不算,不算,这样的秘密我有一火车,”这不算,这不算。重说,重说!”
“那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被自己的愿望诅咒了,我是一个随时随地尿尿的尿布女孩。那尿是我尿的!”张露露说这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脸都红了。
“哈哈——这很有意思,成交。”贝老爷将小狗娃放到了地上,对张露露说,“好吧,为了惩罚你在我家门口尿尿,我要带你去我的秘密花园看看。”贝老爷的逻辑显然和正常人不一样。
5
“我不去!”张露露可不想跟一个疯子走,就像外婆说的那样,最好离疯子远一点,谁知道他会不会动手打人。
“不去也得去!我从来不会随便邀请别人,你是我见过的最诚实的一个小孩。”贝老爷顺手将张露露逮到身边,夹到腋下,像刚才夹狗娃一样。张露露使劲挣扎,用手去扯贝老爷那脏兮兮的头发和胡子。这样的折腾对高大魁梧的贝老爷来说根本派不上作用,他大步地往老宅走去。
“你要把我姐姐带到哪去?”光屁股狗娃跟在后面问。
张露露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跟屁虫弟弟,于是她从贝老爷手里夺过竹竿扔到了地上,对狗娃说,“把裤子穿上,快去喊人来救我!”
“我——我跟你一起去——”狗娃没有主见,他觉得自己还是跟着怪脸娃姐姐比较安全。
“你要敢跟来,小心我揍你!我的秘密花园可不是谁都可以看的。”贝老爷做出打人的架势,狗娃胆怯地往后退了几步。
“听话,快去喊人救我!”张露露叫道。
可是狗娃并没有听姐姐的话,趁那个疯子贝老爷不注意,狗娃偷偷地跟在后面。
张露露一心想摆脱贝老爷的束缚,一路挣扎着,也没留心往后看,更不知道弟弟跟在后面。
贝老爷蹦蹦跳跳地带着张露露穿过桔林,来到老宅的一堵墙后面,这才将张露露放了下来。
这堵墙背阴,上面爬满了盛开的蔷薇花。蔷薇花儿开得十分妖艳,只见花儿不见叶,宛如一片多情的晚霞,美不胜收。
张露露虽然住在山水秀丽的乡村里,却从来没见过蔷薇开成这样子的,很是喜欢。
她正想伸手摘一朵,却被贝老爷手里的一截小树枝打了一下,张露露本能地将手缩了回去。她一脸不快地瞅着疯子贝老爷,鼓着腮帮子,噘嘴说,“你干吗打我?”
“这是我的,不准动!”贝老爷眯着双眼,撩起他那沾满泥土的脏胡须,很是得意。
“你说谎,它不是你的,它是野生的!你什么都没有!没吃的没穿的没睡的,什么都没有。你无家可归!”张露露常听大人说疯子除了自己身上那套破烂行头什么也没有,连家也没有,四处流浪。
小姨就常这样训张露露,说,“张露露,你再不听话,我就把你赶出去,跟那老疯人一样,到处流浪。”张露露忍不住问小姨,“小姨,什么叫流浪?”小姨回答说,“流浪就是无家可归,没吃的没穿的没睡的,什么都没有!”
“无家可归“这词对贝老爷来说显然很不受用,他仗着高出张露露一个头的架势,硬是跟小家伙急上了,“哪个说我什么都没有,我告诉你,我什么都有,比你们都有,这花是我的,它是为我开的,”他抖着自己身上的破烂衣服,挺胸拍脯地指着那栋谁也不愿靠近的闹鬼老宅,气急败坏地说,“这栋房子也是我的,我每天就住在这里,比你们的房子都要舒服,这花就是我的,我要它开就开,要它谢就谢,不信你看好啦!”
6
贝老爷说着便跳到那蓬蔷薇前,伸手一摸,说也怪了!刚才还争奇夺艳的蔷薇花瞬间便闭合了起来,个个都变成了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儿,这可把张露露和躲在桔树背后的狗娃给看傻了,“怎么会这样?”张露露不敢相信地使劲眨了眨眼睛,“你是怎么做到的?!”
“切!不告诉你!”贝老爷出尽了风头,他为自己拥有这样的秘密感到无比自豪。
“你不告诉我,我把你的花全搅了!”张露露捡起贝老爷丢掉的小树枝,威胁起疯子来。
“你敢?!”贝老爷鼓起腮巴,露出一排大黄牙,眼睛瞪成了两个球形。
“你看我敢不敢?!”张露露并不真想搅乱这一墙美丽的花,她只想吓唬吓唬贝老爷,好让他告诉自己花开花闭的秘密。要斗智,疯子还是低孩子一踌。
“好,我投降!你别动我的花,我什么都告诉你!”贝老爷为了一墙花向自己投降,这还是有点出乎张露露的意料。
“快说,要不我动手了!”张露露举起小树枝,趁热打铁。
“别别别!我说,我说!是我从阿玛斯人那里偷来的。”贝老爷蹲在地上,低垂着脑袋,可怜巴巴地说,“你不要告诉他们,我是真的喜欢这花。”
“阿玛斯人是谁?”张露露追问道。
“阿玛斯是主人!阿玛斯是主人!嘘——他们会听见的,他们会听见的。快!快躲起来!”贝老爷说着一头钻进了满是荆棘的蔷薇藤里,一下子就不见了。
“你去哪?快出来!”张露露用手拨开贝老爷刚刚钻进去的地方,那里除了蔷薇藤就是一堵墙,那堵墙一个缺口也没有,贝老爷根本不可能钻进去,可是刚才明明看见他钻进去了。
就在眨眼的功夫,墙上的那蓬蔷薇也随之消失了。张露露不敢相信地使劲揉了揉眼睛,贝老爷和那蓬奇怪的蔷薇花早已没了踪影,就像从来就不曾出现过一样。
有人扯住了她的衣角,把张露露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弟弟狗娃。
“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叫你去喊人来救我吗?”张露露责问弟弟。
“姐姐,我怕!”狗娃颤颤发抖。
“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一堵墙吗?”张露露说这话的时候,心是虚的,一个大活人突然在自己面前没了,叫人怎么能不害怕呢?
“外婆说叫我们不要来这里,这栋屋里闹鬼。”张露露真想从地上抓把黄土堵住狗娃的嘴,一个人在害怕的时候,最不希望听到旁边的人把鬼挂在嘴巴上。
“胡说,大白天的,哪来鬼。”顿了顿,她问狗娃,“你看见那疯子是不是从这里进去的?”张露露以为自己眼花了,极想从弟弟那里得到印证。
小狗娃不敢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可是这里没有洞,奇怪!他是怎么进去?”张露露喃喃地念道。
“外公说,说——”狗娃吞吞吐吐地好像知道些什么。
“什么?”
“鬼可以打墙!”从狗娃嘴巴里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贝老爷不是鬼,他只是个疯子!”张露露断然否定了狗娃的这一说法。
“可是他也会打墙!”狗娃死认一个理。
“阿玛斯人到底是谁?”张露露没有理睬弟弟的荒谬论调,一个人自言自语起来。
张露露觉得阿玛斯肯定和格桑朵有关系,说不定消失的贝老爷就是去了传说中的格桑朵。张露露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但一想起张满还被关在格桑朵的铁笼子里,就很难过。
她想跟狗娃说说张满的事,“狗娃,我告诉你,我们还有一个妹妹,叫张满。相信我,她真的存在过,可是有一天她突然不见了,就像贝老爷这样,突然不见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大家都把她给忘了。你们都以为她不存在,可是她是存在的,你的那个洋娃娃就是她的。她被囚禁在一个叫格桑朵的地方,她可能会被别人买去当宠物,我们得去救她,你知道吗?我们得去把她找回来。你明白我说的吗?”
狗娃傻傻地摇了摇头。“外婆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们没有妹妹。姐姐,我们快回去吧,我不喜欢待在这里。”
“好吧,我们回家!”张露露知道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狗娃相信自己还有一个妹妹的事实,他只相信外公编的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