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之后,吴归从客栈的灵池中钓起阴阳双鲤时,将会想起,他第四十三次面试被拒绝后,又欠了陈长山一碗面的那个下午。
吴归刚从面试办公室走出来,就“阿嚏阿嚏”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一想二骂,准是他们在偷偷骂我。”吴归使劲揉揉鼻子,准备离开这家公司,赶下一场面试。
吴归有些苦恼,第四十三次了,天知道怎么回事,每次吴归要面试的前一天晚上,他都会做一个古怪的梦。每次做完那个怪梦,吴归就会在一阵天旋地转中惊醒,然后再也睡不着。
半宿没睡,也不怪吴归刚才一进办公室,就给三位面试官打了个十秒的哈欠。起初面试官们还很有修养,对吴归张开大嘴的哈欠表示理解,还让他不要紧张,放轻松,年轻人都缺觉。可是吴归歪嘴打呼噜的时候,他们是真没能忍住,于是那个微胖的面试官大叔一拍桌子:“你给我出去!”
然后吴归又是“呼噜”一声,这才收起哈喇子慌张离开。
从写字楼里走出来,吴归不自觉的眯上眼睛,刚从楼里走出来,缺觉的眼睛还不太能适应阳光。三月初春,阳光可比他的心情明媚。
临近毕业季,压力大,他再找不着工作,就要弹尽粮绝,露宿街头。他皱着眉,手挡在前额,迎着太阳看了一眼,两道黑影追逐着从太阳下掠过,他又长长打了个哈欠,嘀咕道:“好惨的灵力苏醒者,出远门都只能靠腿。”
等吴归把哈欠舒服的打完,一睁眼,一个全身黑的男子正挡在他面前,两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吴归看。
“你是要干嘛?!”吴归赶紧后撤一步,生怕被碰瓷。
男子被一身黑袍儿包裹的只露出两个眼睛,也不回答吴归的问话,手往前一伸,就把一个东西塞进了吴归怀里。“别问,问就揍你。把这面镜子送去西湖边的一二一客栈!”
吴归下意识的用手捂住镜子,以免它摔下来。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镜子,巴掌大小,似玉非铜,背面雕有山海,镶有明珠。一看就很有历史感。
吴归准备拒绝黑袍哥的请求,一抬头,发现黑袍哥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丫跑的还挺快。”
做完那个梦之后,麻烦事接连上门,吴归不大开心。鬼知道这面古镜是什么东西,保不准就是黑袍哥盗墓出来的,一身黑,露个眼,跑的还贼快,指不定是个耗子成精。
虽然自己是妹子们交口称赞的好人,自己也确实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乐于助人做好事不留名还具有国际人道主义精神的人,但是替人背锅的事情可不能干。所以这件事,吴归就俩字,“我不去!”,让我帮忙你还威胁我?
在心里嘀咕完,他又拿出镜子翻看两眼,接着对着镜子整了整头发,“嗯…懂得拒绝的男人果然很帅。”
他随手把镜子揣进西装兜里,跟着导航走向远处的一家面馆。
他饿了,得吃饭。吃完饭再把镜子上交国家,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要。
吴归走进面馆一看,空间不大,布置倒是很少见。正中间围了一个大灶台,台上一口大锅,“咕嘟咕嘟”的煮着水。他还是头一回见。
旁边一个穿着厨师服的小哥靠在灶台上玩手机,右手拎个碗不停的晃。
将近饭点,店里竟没客人。吴归随便找张桌子坐下,手一扬,大声道:“老板,来碗拉面!”
听见声音,拉面小哥的头“唰”的一下扭过来,满脸堆笑,眼都眯没了:“啊,终于有人来了…啊不是,我说面这就来了!”
吴归也挤给他一个笑,上下共露八颗牙齿的那种。看拉面小哥年纪不大,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
只见拉面小哥嘴里念念有词:“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吃人,打死小松鼠。嘚驾!”一边念着,手上还作势拿捏法决,后厨方向飞来一团面。面在空中就自觉变细变长,又自己“噗噗”的跳进锅里
吴归看的一愣一愣,他当然知道这不是魔术,心底暗道糟糕:“搞这么花里胡哨,八成是想收我智商税,看着丫挺老实,憋一肚子坏水。我像傻子吗?”
每年都有人这么搞,随便一个东西加上“灵力”两个字,价格就要翻几番,什么“灵力床”、“灵力保健品”、“灵力波动速读”。虽然事后证实灵力对普通人有害无益,但总有傻子上当。
果不其然,吴归往旁边墙上一瞟,就看见“灵力拉面,强身健体,包治百病,只要九千八百一”的横幅。
也怪吴归是个马虎,斗大的字他现在才注意到。
吴归心里嘀咕:“还有零有整的。给钱是不可能给钱的,先不说我没有,就是有,我的正义感也不能允许我纵容黑恶势力。虽然你有灵力在身,我打不过你,但看你一副不聪明的亚子,我也只需使出我的智跑,对,我是为了正义再次智跑!”
于是吴归眼睛一转,轻轻拍着巴掌,赞许道:“不错不错…小伙子好极了。觉醒的哪一系灵力?”
拉面小哥一愣,脱口而出:“我觉醒的星辰一系,难倒你也…?哦不,前辈?”
被叫前辈,吴归也不客气,站起来,伸手在拉面小哥后脑勺敲了三下。其实他屁灵力没有,就是个普通人,想逃单的普通人。“我看你也有些功力,怎么连咱们灵力苏醒者的三守则都不知道!谁允许你使用灵力欺骗消费者的!”
其实吴归也不知道,什么三守则,都是他现编的。他就是赌这是个初级的灵力苏醒者,不太了解圈子里的规矩。毕竟,靠灵力圈钱这种事十多年前盛行,如今已经很少,也就可着老人和小孩坑,只有刚苏醒灵力的愣头青,才不懂确立目标人群。
见吴归神色严肃,拉面小哥一下慌了神,两个手搓了又搓:“前……前辈,在下…不是不是,晚辈这几天才灵力苏醒,没人引导,很多规矩不懂,自作聪明想出这么个招儿,请前辈恕罪……还请前辈明察,我真一碗面都没卖出去!”
吴归心想你丫能卖出去那才有鬼。
眼下第一步糊弄过去,后边就好办了。“我相信你。既然这样,年轻人难免有行差踏错的时候——这碗面,我付十块你有没有意见?”
说完吴归还有些小得意,谁说自己不会砍价的?别人砍价是抹零,他砍价直接砍掉前边的。
拉面小哥在设置条幅的时候就良心不安,今天又被“前辈高人”问责,已是七上八下、六神无主,前辈不仅不吃白食,还肯给十块钱,这难道不是一种“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人道主义精神?当下应道:“不不不,不敢有意见,前辈不用给钱,您看面都还没吃,您给什么钱?”
吴归玩上瘾了,当即摆手:“不行!修为高、本事大就可以吃白食吗?这是什么风气!钱必须给,等着。”
说完吴归就去摸兜。糟糕!那十块钱不见了,兜里只有个镜子,手机里余额只有七块三毛二,他记得很清楚。
准是黑袍哥递镜子的时候顺手牵走了自己的钱,这不坑爹呢么!
这下麻烦了,哪有高人出门不带钱的。
演,那我就接着演。吴归暗暗蹭掉自己手心里的汗,拿出那面镜子,轻轻放在桌上。“小兄弟你看,这是什么。”
拉面小哥端详几眼,“镜子。”说完还不确定,又小心翼翼的伸手想去摸,被吴归把手拍开。吴归眯起眼睛,示意拉面小哥凑近来看:“这是传说中的昆仑镜啊,可以穿梭时空,返老还童,治疗脱发……”
镜子很配合的流转五彩的光,那是背面的珠宝映出来的光。
“嘶”拉面小哥倒吸一口凉气,吃惊的捂住自己的嘴巴,让自己发不出声来。随即瞪大眼睛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昆仑镜?昆仑镜!”
吴归紧紧握住拉面小哥的手:“对!就是它!我刚想起来,我全部的积蓄都用来买它了。”说完吴归又哀叹一声:“唉,我现在竟然是连十块钱都拿不出来……可怜我在圈子里闯出来的不白吃的名声,就要这样没了吗……”
拉面小哥当即表示:“前辈,这怎么能算是吃白食?这顿算我请的!正是有您这样的能人震慑妖邪,咱们的社会才如此稳定,百姓才如此安康。您有了这神器,日后的修为肯定是水涨那个船高,与您有了一面之缘的我,也会跟着受益啊!”
吴归眼眶微红,暗道我不去当演员真的是屈才。
只见他缓缓点头,眼睛里还微微泛起泪花,似乎被小哥的话感动到。“不行,我给你写一张欠条,日后你拿它来找我寻一场机缘。”
拉面小哥开心的不得了,巨额负债也忘在脑后,心想,能够遇见高人怎样都值了。他点头如同捣蒜,连忙跑去前台拿来纸笔,交由吴归写下欠条。
吴归认真写好欠条,揣起镜子就往外走,小哥满脸陪笑着要送吴归出门,被吴归拦下。高人走路还用腿,被看见那不是要露馅?
小哥只好一脸遗憾的站在灶台前目送他出去。
出门时,吴归一不小心还被门槛绊到,紧接着一个趔趄摔到街上,吴归赶紧爬起来拍拍土,紧张的回头看去,确定没什么人看见,这才撒丫子开始跑。不跑?等那小哥反应过来还不杀了自己!
吴归手里握着古镜,只觉脚下生风,跑的尤其快。他牟足劲往西湖相反的方向跑,空间变换,也不知过了多久,只依稀记得闯过七个红绿灯,还看见了一个湖。
湖?吴归打眼一看,西湖!自己现在就在西湖边上!旁边就是一二一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