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林老夫人的热切，林似染显得平静很多。
“蒙干娘错爱，我也十分感激。不过就算干娘没有这样的身份背景，她待我真心好，也已经是我的福气了。”
林似染并不因为青玄先生的背景强大而多么欣喜。
因为她更看重的是对方的这番真心。
真心，那是什么都换不来的。
林老夫人也干笑了一下，道：“是，是啊……那肯定是大福气。”
林孝谦沉默了一下，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染染，既然如此，那为父也不拦着你了，你也该去跟着青玄先生好好读书了，不必惦记家里的事儿，以后你的月例再加一倍。”
林孝谦现在也不提让林似染引荐林芊雨和林致远去拜师的事儿了。
她觉得既然已经和青玄攀上了亲，这也是迟早的事儿，先安抚住女儿再说。
林老夫人也道：“是啊，搬去和先生同住，耳濡目染，定然受益良多。”
看来林老夫人是打算模糊搬离林家和脱离林家两者之间的区别了。
“祖母，我不只是搬去和先生同住，我似乎要脱离林家了，我想您不会忘了之前夫人的话。”林似染看着林老夫人，为了顾及老人家的面子，她没有提林老夫人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林老夫人立刻就坡下驴，道：“她还做不得主，你是林家的骨肉，这个家自然是你父亲说了算，你父亲不说与你脱离关系，别人岂能擅作主张？”
林孝谦问：“谁说要赶染染离家？”
“自然是你的好夫人，她搬弄是非，说染染惹了大祸，得罪了贵妃和福王，非要将她逐出家门。”
林老夫人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得罪了贵妃和福王？这又是怎么回事？”
林孝谦刚醒，林老夫人还来不及跟他说昨晚发生的一切。
“父亲还有所不知，昨晚福王送妹妹回家，指责是我设计陷害妹妹，然后对我大打出手，最后拔剑要杀了我，往我身上刺了一剑。”
林似染指了指自己受伤的位置，因为换了衣服，所以现在看起来并无什么异常。
“什么？竟有此事？”
林孝谦也骇然。
“福王……他怎么会这样呢？”
林孝谦没想到福王会这样冲动，在林府里拔剑伤人。
“当时场面很乱，福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染染十分痛恨，我年纪大了，也拦不住她，嫣娘和小雨还一劲儿地煽风点火。”
林老夫人现在又变了口风，把责任推给了林夫人和林芊雨。
林孝谦问：“然后呢？”
“然后我就进宫去向陛下呈明原委，状告福王行凶。”林似染说的无比轻巧，省略了其中的诸多凶险波折。
林孝谦再度被惊到，呼吸都跟着不稳起来。
“你……你怎么这样糊涂？谁让你进宫去告状的？”
果不其然，林孝谦首先想到的，就是林似染的错。
“你这样做，可考虑过后果？实在是太鲁莽了，就算有什么委屈，也该先忍一忍，福王……福王岂能随便得罪？”
林孝谦气得治咳嗽，伤口都差点儿崩坏了。
魏蓉儿和林老夫人同时张口结舌，无措地看着这个场面。
林似染反而很冷静，上前安抚道：“父亲还是先冷静下来，您不适合激动，对伤口恢复不利。”
“我要被你气死了，你果然是来讨债的，你知道福王和我们家的关系嘛？你这样做，无异于毁了为父的前程！”
林孝谦最关心的，当然是他的前途。
“所以父亲认为我应该忍气吞声，就算我被杀了，也该宣称是意外或者暴毙，不应该牵扯到福王身上，对吗？”
林似染充满讽刺地笑了笑。
老夫人和林孝谦果然是母子，想法如出一辙。
魏蓉儿此时才终于明白，林似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在林家，从未有过任何温暖，没有人真心地为她着想过，包括林孝谦这个父亲。
难怪她一心要离开。
魏蓉儿此时只觉得无比羞愧，她太高估了林孝谦的父爱。
“所以我才要离开林家，只要父亲脱离与我之间的关系，便不会受到牵连了，福王或许还会赞许父亲大义灭亲。”
林似染淡淡道，笑容说不出是悲凉还是喜悦。
“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在怪父亲不慈吗？”林孝谦生气了。
“做子女的，岂能责怪父母呢？我并未责怪任何人，是心甘情愿要离开的。”
林似染看了一眼林老夫人。
林老夫人的眼神闪烁不定，她一时也没有了主意。
“祖母，我可以请求您让我带青樱姐姐走吗？她跟着我这段日子，我也习惯了，我为她赎身！”林似染道。
“染染……”林老夫人看着林似染，此时忽然觉得心软了。
她在想，自己这一家子，对林似染是不是太残忍无情了。
“祖母，您什么都不必说，我知道您的选择是出于无奈，我没办法顾全林家的大局，的确是我不适合留在林家。”
林似染替林老夫人说出了心里话，免得让她为难。
林老夫人忽然就红了眼睛，眼泪直往外溢。
林似染递上了自己的帕子，上面绣了几片竹叶，那还是林老夫人教她的绣法。
林孝谦还是余怒未消。
“我真后悔将你接回来，如果没有你，就没这么多是非了，你简直就是来跟我讨债的！”
林似染目光清冽，看着林孝谦。
“并不是我要回来的，我从小只知道自己姓颜，颜家的父母对我视如己出，从未给我半分委屈受，他们宠我甚至超越了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把他们能给与的一切最好的都给我了。”
“我唯一感谢父亲的地方，就是把我送给了颜家这样的人家。那十五年，是我人生最快乐的岁月。”
林似染毫不避讳自己对颜家的怀念和感恩，也不掩饰自己对林孝谦的失望。
“我也希望自己从未回来过。”
林似染说完，欠了欠身，就往外走。
“你站住！”林孝谦的声音都破音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怨我？”
“敢问父亲，易地而处，你可以不怨吗？”林似染回头看着林孝谦。
林孝谦被这一句话问住了。
他脸皮再厚，也无法违心说一句不怨。
因为他自己最清楚自己做过什么。
“你……你……你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林孝谦只能无能狂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