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逼我。”陆堇年难过地看着她，“为什么不能退一步？”
“我无路可退，我的夫君如果死了，我也不会独活。”林似染道，“再者，你以为陆相和华阳公主会饶了我么？”
“李兴旭不回来，我们会拥戴三皇子为储君，你的生死左右不了大局，有我在，他们不敢动你。”陆堇年解释。
林似染没想到，他们早已做好了下一步准备。
“从四王叛乱开始，你们就已经做好了拥立三皇子的准备了吧？”林似染问。
“必然是要考虑到每一种可能，胜利了便是二皇子，失败了就是三皇子，总之……不可能是李兴旭。”陆堇年如实回答，他不想对林似染撒谎。
林似染发出苦笑。
“你们真的……无所不用其极，太会算计了。”
陆堇年道：“世家若想屹立不倒，与皇权一争高下，就必须要有足够强硬的手段。”
“所以你认为你们所作所为都没有错吗？”林似染问。
“权力斗争下，没有对错，只有胜败。”陆堇年又往火堆里扔了一根柴火。
“难道你到现在还天真地以为，这场斗争是小孩子的把戏吗？没有人想用卑劣的手段，但如果不用就会死呢？”
“在生存斗争下，生存是第一位的，其余的都必须要为之妥协。”
陆堇年一脸平静地说着。
“你变了。”林似染道，“或许说，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我从未看清楚过你。”
“或许吧。”陆堇年苦笑，“但有一点从未变过，我对你的感情。”
“我这一生唯一爱过的人，就只有你，唯一想要拥有却又不可得的人也是你。”
陆堇年万般苦涩地吞下了这份酸楚。
“我们的相遇本就是一场错误，陆公子不该执着于这样的错误。”林似染微微闭上眼睛，不愿意去看他此时的表情。
陆堇年问：“错误？你这样想吗？可我觉得遇到你是我这一辈子最美好的事情。”
林似染心里揪痛了一下。
“我实在不明白，你肯为我豁出性命，却偏偏不肯为我原谅我的家人。”
陆堇年难过地看着林似染。
“为什么呢？我想不明白，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
“那一万两黄金，真的对你有那么大的伤害吗？让你无法原谅？”
林似染抿着唇，沉默了很久，才问：“你一直没有明白吗？”
“我以为聪明如你，早就想通了。”
“没有，我想不通，实在没办法想通。如果当时你肯与我站在一起，即便是违抗圣旨，违抗父命，我也坚决选你，而不是李芙。”
陆堇年眼里的痛苦不是假的。
他是真的很在乎林似染，也对最后不得不分道扬镳而深感心痛。
“一万两黄金不过是表象，真正的原因是我明白，我林似染在你们陆家人的眼里，其实无足轻重，陆夫人会那样做，必然也是得到了陆相的默许，她不过是想告诉我，林似染哪怕是豁出命去，也配不上陆家大公子。”
“难道我要为了嫁给你，放弃自己的尊严吗？”
“我不会高攀任何人，我也并不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但如果这样认为的人是你的父母亲人，我难道能够无视吗？”
“我嫁给你，并不只是嫁给陆堇年一个人吧？你背后是陆家，是陆家后面那错综复杂的关系网，除非你脱离陆家，否则我和你，又能走多久呢？要么被逼分开，要么我含恨而死。”
林似染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样的结局。
“我会护着你。”陆堇年还是那句话，“我会用我的命来护着你。”
“你现在可以这样说，如果那时候你也别无选择呢？在家族责任和我之间，你真的会坚定不移地选我吗？”
“如果你真的坚定不移地选我，你就会答应陛下的条件，放弃你的继承权，离开陆家，跟我在一起。”
林似染一语道破。
陆堇年愤恨不已：“那你选择李兴旭，就不会面临这样的困境了吗？他是太子，如果他要继承皇位，你会面临更多的考验。”
“可是陛下和惠妃娘娘，是欣然接受我的，而不像陆家，从一开始就拒绝接纳我这样一个没有根基的媳妇。”
“李兴旭和你也不一样，他没有承诺我用他的命护着我，但他相信我，相信我可以成为与他比肩的女人，不需要被他保护，也一样可以生存下去。”
“我和他身后没有那么多阻碍，我们同样不被世人所理解，同样被人轻视却从未轻视过自己。”
“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熬过去，不放弃不妥协。”
“我们面对的恶意不是来自双方的家庭，我们身后不会有人扯后腿。”
林似染深深吸了一口气。
“可嫁给你呢？你能保证，陆家不会有人对我心存恶意？你能保证我们在拼尽全力与外界的敌人斗争时，可以把后背交给你的亲人朋友？”
“还是你认为陆相和陆夫人会用看待自己孩子的心情去包容我，爱护我？”
“都没有！”
“与你在一起，腹背受敌，在亲人和我之间，你真的能够坚定地选择我吗？”
林似染摇头：“你不会。”
陆堇年紧握着拳头，身体也绷得直直的，他红着眼睛看着林似染。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你凭什么说我不会？”
“只有李兴旭可以为你背叛全世界，我却不可以吗？”
“那在你和皇位之间，他又会作何取舍呢？”
“若他登基，将来会有后宫佳丽三千，你真的能够接受与那么多女子共侍一夫吗？”
“你能够接受一生都在后宫的尔虞我诈中苦苦煎熬吗？”
“自古以来，后宫才是女人最大的囚笼，你这样绝傲的性子，能受得了被束缚吗？”
陆堇年实在没办法接受，林似染最后选择的是李兴旭。
“哪怕你选择一个平凡的男子，去过你平凡的生活，最起码我可以安慰自己，这就是你想要的平静人生。”
“可是你明明选择的是比嫁给我更艰难的路，你只是……更喜欢李兴旭吧？”
陆堇年说到最后，声音都跟着嘶哑起来。
他竟输给了李兴旭，那个从不被看好，以懦弱无能做伪装，才苟延残喘至今的太子。
林似染低下头，又缓缓抬起来，笑容溢出嘴角。
“他说只要我不怕，他这一生只会有我这一个女人。”
陆堇年愕然，张口结舌。
“很难相信对不对？或许你可以说他是为了哄我，才轻许诺言。”
林似染笑了笑。
“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因为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可是堇年可曾有一刻，也能这样毫不犹豫地许诺我？不论何种情况，都愿意站在我这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