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三木开始流眼泪。
“我……奴才当年也是受了陆相的指使，奴才是个杀手，没有别的选择，其实……其实奴才还受过秦小姐的一饭之恩。”
蔡三木泣不成声。
“秦小姐是个好人，只是……不灭秦家，奴才和奴才的那些兄弟们都得死，我没得选啊。”
“好了，你不必跟我说这些，我没有要找你报仇的意思，冤有头债有主，你充其量也就是刽子手，我不可能把债算到你头上。”林似染打断他的喋喋不休。
蔡三木立刻感恩戴德：“多谢县主，多谢县主！”
蔡三木这才将当年如何接到陆相的命令，又是如何潜入秦家，将秦家满门顷刻之间屠戮干净的经过告诉了林似染。
林似染听得是浑身发冷，想到那样的场面，便觉得心痛难忍。
可能是真的血浓于水，哪怕是没有见过的亲人，一想到他们惨死的画面，依然会感到痛苦。
“信呢？”林似染问。
蔡三木犹豫起来。
“还藏着打算做什么？如果你真的为当年的罪行感到后悔，现在就应该拿出来，只有陆家倒了，陆相被绳之以法了，你才能安然无恙地活下去。”
“信……信被抢了！”蔡三木满脸的愧疚，“对不起，没能够保住那封信，竟然被人抢走了。”
“怎么回事？”林似染大惊。
“都怪奴才不谨慎，那信本来是打算交给二殿下的，结果不知道陆家从哪里得到了风声，竟然派人从小人手里抢走了。对了……县主可还记得，当初……当初小人还在路上截过您的路，我以为那封信被您拿走了。”
林似染张口结舌。
“那次我险些因为这件事死在陆家公子手里，没想到他虽然双腿残了，竟然还那么厉害，好在我及时逃脱，回到了后宫，他们怎么也找不到我，否则我早就死了。”
蔡三木没发现林似染的震惊，继续说。
林似染的心跳差点儿都停了。
她实在是没想到，那封关系到秦家满门被灭的信，竟然曾经一度落在她的手里，而她却白白错过了真相。
因为她太重视对陆堇年的承诺，帮他藏起了那封信，然后完好无损地还给了他。
如今还去哪里找那封信呢？
自然早就被毁尸灭迹了。
林似染颓然地转身，她要怎么对死去的秦家人交代？
要怎么对青玄交代？
她愧疚了半辈子，没能救下自己的挚友，一心想着要为她报仇，可最后报仇的机会，却又白白流失在她当亲生女儿一般养着的林似染手里。
情何以堪啊？
“县主，您等等，或许……或许这样东西还能有点用处。”蔡三木忽然从脖子上扯下一块玉扳指。
“这是什么？”林似染问。
“翡翠扳指，是当初我从秦家小姐那里拿到的，她似乎对这枚扳指很看重。”
林似染接过来仔细看了看。
这扳指的确很名贵，不仅是翡翠本身是极品玻璃种，水色极佳，扳指的工艺也几近完美。
“是秦小姐的东西？”
“嗯……也是陆相一直在找的东西，我贴身戴着，从不示人，还故意把上面抹了一层灰泥，所以至今还保护得好好的。”
蔡三木解释道。
“陆相也想要这枚扳指？为什么？”林似染不解地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当初陆相下令灭秦家满门的时候，就交代过奴才帮他找这枚翡翠扳指，所以当时奴才才从秦小姐那里拿走了。”
“本来是打算交给陆相的，但是没想到他却心狠手辣要把我们统统杀掉。”
蔡三木叹了一口气。
“早知如此，便也不去造孽了。”
“生来是杀手，随时也可能被人杀。但当时我已经决定洗手不干了，陆相也答应我，帮他完成这最后一次的任务，就可以放我离开。”
蔡三木眼神悲凉，然后又笑了笑。
“可是没想到，他并不是打算放我离开，只是因为完成了那一次任务的，都是必须要死的人。”
林似染看着他，只觉得这样的人可怜又可恨。
“你在选择做杀手的时候，就应该料到有这样的下场了吧？难道刀口舔血的人，真的能一点代价都不付出就全身而退吗？”
“那对于那些老老实实，勤勤恳恳的普通人来说，岂不是太不公平了？最起码他们都没有做坏事，却常常也不得善终。”
“对于那些被你们杀死的人来说，就更不公平了吧？”
“杀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林似染并不同情蔡三木这样的人。
“我也没得选，如果可以的话，谁愿意过打打杀杀的日子呢？这些年我在后宫里，虽然身体残缺了，但日子过得倒也逍遥自在。掖庭是惩罚罪人的地方，每天辛苦劳作，对别人来说是惩罚，对我来说却是一种难得的平静和踏实。”
“反正只要完成一天的劳作，便可以踏踏实实地去睡觉，吃着粗茶淡饭也香甜。”
“我一点也不怕过苦日子，可从前我并没有这样的机会，因为从小就被当成杀手在培育啊。”
蔡三木不是在推脱责任，只不过在说一个事实罢了。
林似染问：“你是孤儿？”
“大部分都是，你知道各地的慈幼局每年那么多被人收养的孤儿，最后都去了哪里吗？”
蔡三木问。
林似染摇头，她并不清楚。
“只有极少数幸运的，是真的遇到了无法 生育的夫妻领养回家，过上了普通人的日子。大部分……大部分都没那么好运。”
“漂亮的女孩子被送去清楼楚馆，从小学艺，长大卖艺或者卖自己。”
“漂亮的男孩子也可能被送去学艺，当了伶人，或者有那些喜欢养**的富贵人家带回去当个玩意儿养着。”
“如果长得不够好，但身体健全的，就如同我这样的，便可能要被送去培养成杀手或者死士。”
林似染听得毛骨悚然。
“我们被卖出去换来的银子，可以继续维持慈幼局的生存，然后他们又拿这些银子，再养其他所谓的孤儿，其实很多哪儿是什么孤儿，根本就是被偷抢拐骗进了慈幼局，因为这世上除了少部分残缺不全的孩子，并没有那么多狠心父母会抛弃健康的小孩。”
“太小的慈幼局也不要，毕竟要养到能卖钱还得好几年的时间，他们哪儿有那样的耐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