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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决意 (2)

苏慕宁并非轻信流言之人,然而思及当日濮阳老头所言,八年前这闻人去非就曾以医人为名、将蛊毒下在天波楼前掌门苏平生身上,这让他不由得对那素未谋面之人,起了戒备之心:“闻人去非与中原正道素无交情,他怎会忽然上门医治?”苏慕宁挑眉问道。

濮阳飞星敛起娥眉,答道:“今晨,那闻人去非忽来到忠烈府。一听说他可医好爹,我娘就请他进了府中。我也觉得此人不可信,可看娘的意思,既然这闻人去非当日可称‘神邪’,传说他医术如神,由他来试,说不定真可医好爹。”

这话是没错。常言道:“病急乱投医”,更何况那闻人去非的确留下了医术惊人的神话,想必医术不俗。濮阳夫人此时定是心焦如焚,凡事以医治丈夫之病为先。就算对方并非良善之辈,此时也顾不上那许多了。只是,那闻人去非,又为什么要来参合此事?

想到这里,苏慕宁以烟管敲头,思忖片刻,又道:“那闻人去非,可有开出什么条件?”

濮阳飞星轻轻点头,回答了对方的疑问:“他要紫金王鼎。”

苏慕宁没言语,只是吸一口水烟,吐出一圈白烟来:这紫金王鼎,是忠义王府的宝物之一。以此物炼药,可事半功倍,且集天地灵气,往往有意料不到的功效。濮阳正德还曾以这紫金王鼎为诱饵,向他提过与濮阳飞星的婚事,不过皆被他岔开话题。想那闻人去非,善于制蛊炼毒、炮制些毒物,他会觊觎此物,也并非没有道理。

见苏慕宁不言语,濮阳飞星又道:“我娘已答应了他,只要能医好爹,就将那紫金王鼎给他。不过,此人毕竟是邪魔外道,不可尽信。娘便派我来请你,从旁监督。”

“我明白,”苏慕宁沉声道,“濮阳夫人果然思虑周全。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咱们快走吧。”

濮阳飞星应了一声,二人即刻提气急奔,转眼间便失了身形。

秋涧之中,只剩下阿九一人,挠挠耳朵,蹲在地上,百无聊赖地玩着石子。

约莫一个多时辰的工夫,苏慕宁与濮阳飞星二人,便奔至忠义王府。急急行入内堂,便见濮阳正德的病榻旁,正站着一位罩着黑袍的男人。只见他负手而立,身形不动如山。

那男人生了一张青面,眉目坚挺深邃,像是有外族的血统一般。见二人进入房中,那人却连正眼也不瞧,只是那般直直地站着。那气势,似是天上地下竟无一事,能入他的眼。

坐在床沿的濮阳夫人,起身向白发的医者微一欠身,却不曾言语什么。苏慕宁自是清楚,在这闻人去非的面前,怎么也不能将话说得白了。于是,他亦是微一点头,意即让对方放宽心。

一时之间,屋中陷入一片静默当中。那黑衣的男人,扫了一眼苏慕宁,随即向濮阳夫人冷冷道:“哼,人既已等到了,还磨蹭什么?!还是说,这老头儿的病,你们不打算治了?”

濮阳夫人忙道:“恳请阁下医治,救我丈夫一条性命。”

“哼,阁下?”那闻人去非冷哼一声,似是不屑。再扫一眼在场的另外三人,他的眼光,最终停在白发医者的面上:“既是当真要救,那便记住先前的承诺。”

向来嫉恶如仇的濮阳飞星,此时面对闻人去非,也只能压下心头不快与厌恶,只是无畏地望向对方,沉声道:“濮阳家人一言九鼎,自是记得!只要你能治好爹,紫金王鼎,立刻双手奉上。”

闻人去非冷冷应了一个“好”字,随即将袖一甩:“女娃留下。其余两个外面等着。不得我吩咐,不得进来。”

苏慕宁与濮阳夫人对望一眼。随即,白发的青年跨前一步,轻笑道:“唉呀呀,闻人流主,多我一个,也好搭个手帮个忙。若需端茶倒水,也总有个人可供使唤哪。”

闻人去非冷冷瞥他一眼:“若我要下毒,老家伙早不知死了八百遍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心中那点弯弯绕的算计,被对方看了个明白,苏慕宁与濮阳夫人再次对望一眼,思及还有飞星在场看着,于是,只有依言退出屋外。

站定于门外,苏慕宁凝神屏息,听着屋内的动静。可听了半晌的工夫,却是半点声响都听不出。

濮阳夫人更是心急如焚,眉间尽是忧色。然而,毕竟那闻人去非已经放出话来,有违他言,不知会有怎样的后果。一时之间,似是也只有静等一途了。

约莫等了一个时辰,苏慕宁越是思忖,越觉得不对劲儿。闻人去非既把濮阳飞星留下,方才侧耳听来,却不曾听得屋内有半句言语……

心中顿生不安。苏慕宁伸指,轻轻捅破窗纸——

闻人去非正立于病榻旁,缝合濮阳正德肚腹。地面上鲜血肆意横流,濮阳飞星平躺在地,已然被开膛破肚!

屋中景象,顿时让他脑门一热。愤怒至极,白发医者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想也不想地冲了进去。

顾不上别的,苏慕宁飞身奔至濮阳飞星身前,半跪在地,将她抱在怀中,立刻封住她周身大穴,先行止血。然后,他细观伤处——

血红的胸膛之内,五脏竟然皆被取出!

白发的医者,胸中气海翻腾,怒火烧得眼也红了!骤升的怒气,掀起一阵激烈气浪,爆裂开来,毁尽周身物事。

因内力激发之气流而纷扬的银发,缓缓垂落,覆在怀中女子的身上,即刻被染上了红血。怒极一击之下,屋中已是一片狼藉。木桌木椅,残片散落一地。只有那闻人去非所在床榻周围,竟丝毫无损。

缝合最后一针,闻人去非将银针揣回袖中,拢起手,转身望向怀抱女子、跪在地上的医者。见青年眼中愤恨之色,见那散乱的银发沾上红血,闻人去非不言不语,只是这么居高临下地冷眼相看。

随即跟进屋中的濮阳夫人,见眼前一幕,脚下一个踉跄,顿时跌坐在地。默了半晌,才哭出一句“星儿”,撕心裂肺。

“哭什么?”闻人去非将双手拢在袖中,冷冷道,“当初是谁说,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救这老家伙的?正是你们,是也不是?”

救……这哪里是救人?!苏慕宁无意识地捏紧了拳头,咬牙不语,只是恨恨瞪着那张面无表情的青脸。

闻人去非冷笑一声:“怎么?反悔了?这女娃儿是老家伙的亲子,年纪又轻,用她的五脏换下老头儿的,是再合适也不过了。”

濮阳夫人脸上泪痕交错,听得此言,她忽愣了一愣,随即跪地向闻人去非哀求道:“那便用我的五脏,换给星儿,可行?我是她亲娘!闻人先生,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闻人冷冷瞥去一眼:“老心老肝,换上也无活力,必死。”

濮阳夫人闻言,顿时颓然坐倒在地。扫了她一眼,那闻人去非,冷笑一声:“蠢人,当真要救这女娃娃,也非难事。这忠义王府,这么大个地方,难道便没有年轻的丫鬟侍女么?”

苏慕宁心头一惊:若医一人,要以他人性命来换,这哪里是医术,根本是杀人的伎俩!

一时间,白发的医者竟是无言。怀中染血的熟悉面容,尚有一线生机,可他竟无法点头将一个“救”字说出口!

而那一厢,濮阳夫人也是默默无语,只是怔然呆望着女儿破碎的躯体。

扫一眼二人的反应,闻人去非冷哼一声:“哼!到了这番工夫,还要顾什么假仁假义么?那便让她自个儿来选!”

语音未落,只见他指尖一动,一黑色圆粒径直飞入濮阳飞星腹中。

不消片刻,濮阳飞星竟是悠悠转醒。一见眼下自身伤口,她顿时愣住,不知如何反应。

别说她,苏慕宁见此情景,也是怔住,不知闻人去非究竟是人是鬼,竟能让无心无脏之人睁眼醒来。

只闻一片静默之中,闻人去非的声音,冷冷响起:“丫头,你要死要活?”

濮阳飞星回过神来,恨恨瞪去一眼,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破口就是大骂:“你这杀人的庸医,我听你放屁话!你当我是你么?!为自家老爹而死,我自是责无旁贷。但若让他人待我而死,我就是活着,也跟死了没差!”

“哦?”闻人去非冷笑一声,“那便是选死路了?”

“废话!”濮阳飞星恨不能一口吐沫吐到那人面上,“我这模样,人不人鬼不鬼的,还有什么活头!”

濮阳夫人一手扶墙,用尽全身力气,缓缓撑起身子,靠墙站直。望向女儿,她面无表情地道:“好!这才是我濮阳家的女儿!乖囡囡,你便先走一步吧。”

望着这对母女,苏慕宁心头骤然一紧,心中千般感怀,怀抱濮阳飞星的双臂也随之收紧。

感觉到他的动作,濮阳飞星微一偏头,便看见了白发的青年,眉间隐忍的弧度。

意识到她在看他,苏慕宁憋了半晌,凑不出只言片语,却也只能哑声唤一句:“飞星。”

濮阳飞星身子一僵,缓缓垂眸,哽咽道:“我怨过你千次百次,这是你头一回,唤我的闺名。”

“……”白发的青年垂首无言,只是将手臂收得更紧。

“啪——”

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巴掌扇在苏慕宁的面上,濮阳飞星猛地抬起头,哭着恨声道:“苏老头!我何时要过你的怜悯?!”

苏慕宁未言语,未回话,亦不敢望向怀中恨瞪他的女子,只是收紧了双臂。

再然后,未多时,那双死死瞪着他、分不清是恨还是怨的眼,终是抵不住倦意,缓缓阖上了。

白发的青年,缓缓起身,将友人的尸身交至濮阳夫人。随即,他默默站定于闻人去非的面前,双掌划出圆环,太极四象,自掌中孕出。骤然之间,一招“鹤翔长风”,击出了!

掌气澎湃而出,竟有百川到海不复回之激势,震得梁柱颤动,片片碎瓦纷纷砸落而下。然而,面前的闻人去非,竟是避也不避,只是甩手一挥袖——顿时。数道银针自袖口如电飞出。

疾如电光,那银针破空而来,径直击向浩然掌气。刹那间,数点银光,分散开来,分别击向苏慕宁面门、右臂、双腿。

烟管轻动,一一挡下银针,苏慕宁刚欲出掌再击,却听破空之声——一枚银针竟向旁边濮阳飞星的尸身飞去。他顿时收掌,转身出招,以烟管截住了那枚银针。

就在此时,闻人去非已近他身后。一掌直击青年脊背,封住了他的穴道。

制住苏慕宁,闻人去非径直走到怀抱女儿的濮阳夫人身前,冷声道:“按照先前承诺,把紫金王鼎交来。”

濮阳夫人恨瞪对方,脸色阴沉,似是要翻脸。然而,当她瞥见躺在床上的丈夫以及穴道被封动弹不得的苏慕宁,终是垂下眼,自床头矮柜中,取出了紫金王鼎,递至闻人去非手中。

闻人去非将药鼎纳入怀中,再也不看屋中人一眼,冷笑一声,化光而去。

三日内,忠义王府连办了两场丧事。一是忠义王长女濮阳飞星。另一个,则是夫人濮阳氏,在女儿葬礼之上,她竟一个跟头摔下,当场没了气。

苏慕宁提了酒,前去吊唁。

堂上那个原本知交遍天下、最爱与友人把酒言欢的忠义王,如今失了往日的神采飞扬,垂首、摇头,拒绝了友人的相邀,只是缓缓道了四个字:“戒了。伤肝。”

心头骤然一紧,苏慕宁扬手砸碎了一坛陈年佳酿,任浓郁酒香,飘散于灵前。

以茶代酒,苦苦灌下一杯,白发的医者向友人说了一句:“抱歉。”

濮阳正德苦笑摇头:“莫这般,小苏,我知你已尽力。落得这般田地,或许也是天意。只是,见识过闻人去非这般医法,想必道非流杀人制药一事,并非虚传。”

听到此处,苏慕宁挑眉,冲濮阳正德抱拳道:“于公于私,道非流之患,不可不除。苏慕宁自请,愿受长缨,必缉闻人去非而致之阙下,除纷乱,慰飞星在天之灵。”

濮阳正德长叹一声,未曾劝阻。二人当下合计,覆灭道非流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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