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事情,像是发黄的照片,那种霉烂里,藏着水迹斑驳的季节。我们回忆过去的时候,心都像是无底的深渊,空荡荡的得不到装载。即使我们用微不足道的美好去弥补空缺,但获得的终究是越加的疼痛吧。
雨过之后的校园,格外干净,干以至于看得见每一处尖锐的轮廓。天空上挂着冬天特有的懒懒的太阳,白寥寥的光线,从重重叠叠的云层缝隙里照耀下来。没有什么温度,但是足以给寒冷的世界带来一丝的温暖。
身体是温暖的,可心灵的缄默,又能有谁来破冰?
地理老师在讲台上讲着那些复杂的季风洋流,眉飞色舞的表情换来下面乱七八糟的回应。疑惑、无趣或者是睡觉……
晓破趴在桌上看着那些老掉牙的青年文摘,没有任何的表情。
桑恒完全不能集中自己的精力,一心想要化解这近在咫尺的硝烟。每当想要张开嘴说什么的时候,最终都说不出口地闭上了嘴巴。然后装逼似的看着讲台。
晓破,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木头?他翻来覆去的想着这个问题,最终迷失在思考里,找不到出路。
“哎,算了吧,我算什么呢?自己痛苦的时候,就不计后果的犯下这些错。自己解脱的时候就想逃避代价?你把人家当什么了?”低下头陷入无边的责问和挣扎中去。
当桑恒纠结得陷入迷网的时候,晓破冷不丁地递过来一个纸团。眼睛却并没有看他一眼。
桑恒有些诧异的转过去看看晓破,让后神色激动地回头打开面前的纸团。
可是纸团里的内容,并不是他期待的解药。却硬生生的画着这样几个字:蒙单单:桑恒,好无聊啊。陪我聊聊天吧,行不?
桑恒看着蒙单单三个字,突然有些失望。往下面写了几个字:桑恒:听课。
抬头看了看右上方的蒙单单,她正冲他绽开着糜烂般灿烂的笑容。
他面无表情的把纸条捏成一团,直接抛过去。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蒙单单看了纸条后,有些失落。但还是转过头来,回以一个微笑。
接着,木头又英勇地陷入麻木的状态中去。
他们说慵懒的时光像是睡眠里的暖梦,短暂美好,却无法拽在手中。但慵懒的今天,却像是少了润滑剂的齿轮,卡在桑恒的岁月里,吱吱作响,难以度转过。
索性,第二天晓破主动要求调换座位了。
愧怍得桑恒貌似还松了一口气,但却依然没有任何高兴地借口。事情是必须解决的,暂时的逃避,只能暂时离开苦痛的风口浪尖。
晓破一个人到最后一排去了,一个人,在那个靠角的座位上,干着玩物丧志的事情。
蒙单单想来坐在桑恒旁边,但秦响桑恒没有同意,最终桑恒也是独自一人。
他会时不时的回头看看她,总有一种莫名的伤感袭击他的心头。
木头,收了你,滚,犯贱,装逼,像屎,想死,这些词语一个个的涌上心头,曾经被自己定义为恶俗词句的东西,成为自己弥足珍贵的回忆。
难道只能回忆了吗?他会时不时的问自己,找不到答案的同时,掀起自己内心的恐慌,不能自拔。
朋友就是两块磁铁吧,可以生死相连,不离不弃。也可以相互排斥,永没交集。也许就是那么一个简单的转身,结局就会相聚天壤。
心灵紧闭。缄默的彼此,谁能率先败下阵来。结局,是喜还是悲?没人预言,也无法预言。
放学后,各自分离,像是喷泉的水柱,各自朝着自己的方向奔去。
“桑恒,陪我去晚晴园吧。”
“算了吧,老妈还等我回去吃饭呢。”
“走嘛,去玩玩,没事的。”
“不行,我妈才回家的,我的表现好点,对不起。”
“你为什么总要躲我?难道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桑恒有些好奇地看着蒙单单。
“哦,哦,没,没什么。”蒙单单莫名其妙的羞红了脸。“嗯,好,好吧,我们回去吧。”
桑恒只得无趣的耸耸肩,踏上车,向家里去。
“诶,慢点。等等我。”
两个身影划过黄昏。
晓破的家里依然只有他自己,回到家连灯都没有开就摔在沙发上。从包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了抽起来。
咳咳——引来她一阵咳嗽,最后索性连眼泪都呛了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抽烟。
烟头的亮光把黑夜戳出一道伤口。那明亮的伤口,狰狞恐怖。照应出无尽的悲伤和创痛。
她就这样躺着,忍着冬天的寒冷,忍着肚子的饥饿。那双眼睛在黑夜里,反射着微弱的光芒。
叮叮叮——电话铃声像一把刺刀戳破这种死亡般的寂寞。
一直响着,响着,也没做理会。
只到这种声音回旋到第三遍,才慢吞吞的爬起来,举起电话。
“喂。”
“喂,晓破,你在干什么呀,半天不接电话。”
晓破听见是妈妈的声音,突然就哭出来。激动地叫着:“妈妈,妈妈,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我了。”
“傻孩子,怎么会呢,哎,我说……”
晓破抹抹眼泪:“嗯,什么?”
“我的手机,你还没还给我吧,我现在很需要那个电话,你也知道你弟弟现在在上幼儿园……”
说到这里,后面的话,晓破放佛都已经听不见了。
深呼吸一口气,抬头望望黑暗中的天花板。
“不用说了,我星期六拿来给你。”
啪——硬生生地挂断了电话。
她又回到沙发上窝起来,点燃了一支烟。
“手机已经被我扔了,我要上哪给你找去?”含泪苦笑一声。
“好吧,我还是会还给你的,成全你去做你的好妈妈。”深深地吸了一口,含泪吐出来。
然后,就这样睡着在沙发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灯光照亮了房间,也刺破了晓破的睡眠。邹雄志醉醺醺的回到家里,哐当一声关上门,把钥匙扔在桌子上。
酩酊地看着沙发上的晓破,笑了。
“呵呵,呵呵,邹晓破,你睡在那干嘛?想男人?”走过来,拿起茶几上的烟看了看。“哈哈,有意思,有,有意思,果然有男人来过。”
晓破满脸怒气的看着疯话连篇的邹雄志,提起一个靠垫就朝他甩过去。
“你是人吗你!”说着两行眼泪滑了下来。
邹雄志低下头看看摔在地上的垫子,扬起那张通红的脸,提起右手食指对着晓破。“哈哈,有,有,有意思。不愧是我的种,一副勾引男人的贱相。”
“你——”
邹晓破站了起来,一巴掌掴在邹雄志的脸上。
“你还算是父亲吗,你看你这叫啥样,我看不起你。”
邹雄志摸着被打得生疼的脸,很生气的想要破口大骂。但是声音并没有出口,却吐出一滩秽物,径直吐在晓破的身上。
晓破顿时惊呆了,看着自己的身体,抛过一个狠狠的眼神:“你瞧你这点出息。”
推开邹雄志往卫生间走去,走的时候,听见又一声呕吐的声音。
进去拿了一条毛巾回来,扔在邹雄志的身上。
“擦擦!臭死了。”
邹雄志并没有捡起毛巾,只是在那昏昏欲睡般难受。
晓破看着要死不死的邹雄志,又是气又是怜,走过去,拿起毛巾在他脸上身上擦了擦。
“把衣服脱了吧,脏死了。”
“褪衣服,我喜欢褪衣服,呵呵。”
“永远是这副贱相!”
邹晓破捡起脱下来的衣服,随手扔到卫生间里。拿过干净的衣服递给他。然后把他扶到床上去躺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个男人如此可怜的一面,也才晓得花心成性的父亲是那么的瘦弱,满身骨头。
突然感觉有种怜悯的感觉,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回到自己的卧室,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去卫生间洗衣服去了。
第二天,晓破起床时,发现邹雄志已经要出发去上班了。刚把包挎在身上,看见晓破过来。
“昨天,我喝多了,谢谢你啊。”声音并没有什么感情。
“哦。”晓破应了一声开始便朝卫生间走去。
吱吱——门被拽开了,眼看邹雄志要出门。
晓破突然含着牙刷走了出来。“对了,你可给我点钱吗?”
邹雄志有些疑惑,“昨天不是才……”
“不够,一千,能给我吗,算我给你借的。”
邹雄志木然的看着晓破。
“原来是为了钱,昨晚你才如此殷情,女人呀,都是一样。”哐当——摔过门走了。
“什么一样!”一个漱口杯摔了过去,摔在冰冷的铁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