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上师,我家上师她……”
一路上看张尧一言不发,彤儿仿佛明白了什么,连忙询问到。
张尧神情不变,道:“此事你无需担心,师姐修为高深,若是连她都束手无策,那就算加上你我也于事无补。”
“是。”
“此事休说与第三人知晓。”
“彤儿明白。”
二人驾车来到了浮陆,辇车速度未减,直接低空腾跃过去。
浮陆之上地域辽阔,又有众多洞府岛屿四散分布,山川河流样样不缺,因此浮陆外围不禁飞行,只要飞行高度不超过青霄殿,就无人过问。
玄蛟车辇掠过浮陆外围,破空之声惊的山川洞府之中修炼的弟子们纷纷破门而出,惊艳的看着四爪玄蛟拉车一掠而过,纷纷议论这是哪家真人出行,竟有如此阵仗。
“张上师,前方就是宗门核心之处,到了那里我们就只能步行过去。”彤儿指了指远处影影绰绰的建筑群。
张尧摆了摆手,道:“你在此处等候,我还要去拜访一位故人。”
“那彤儿就在此处等候上师。”
张尧思索片刻,说到:“罢了,此间事了我自会回去,你且先去守着师姐,师姐一旦出关立刻传书于我。”
“是。”
张尧独自一人走下车,周围一道道目光看向他,见他如此年轻,引的来往的弟子纷纷侧目。
玄蛟拉车,在门内除了财大气粗的真传一脉有如此待遇,其它的倒还是十分罕见。
他抬头看着眼前高大的城门,以及门后的一大片建筑群,亭台楼阁交相掩映,无数弟子在其中来回穿梭。
其中更是有售卖法宝灵器,丹药灵兽。青石铺成的街道宽十丈,道路两旁全是沿街的商铺,人气远远超过张尧所见过的任何一处凡间城池。
而城门之上,则银钩铁划书着三个气冲云霄的烫金大字——“金水城”。
张尧不由得暗暗咋舌,这简直是一处仙家城池!
难怪弟子修行多在外围的山川大河之中,在这红尘之气浓重的城池之中久居自然是不利于修行。
张尧设法避过众人的视线,低调的向城内走去。
他这一路走来,在这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还看到了不少灵台蒙昧的凡人。
这些凡人就好像是世井小贩一般锱铢必较,与有修为在身的门内弟子们为了些许灵石争得面红耳赤。
想来这些人就是门中长老弟子的亲眷,世家一脉的根基就是这些凡人。
这些凡人虽然不具灵根,亦无法修炼,但是他们长年累月生活在此,吸收天地灵气改变体质,无病无灾,身体素质远胜山下凡人,因此他们诞下的子嗣中身怀灵根者几率甚大。
他们一代一代在此生活了千年,竟然建起了一座功能齐全且如此宏伟的仙家城池。
张尧行走在其中,仿佛置身于世俗之中。
“如今修道已有将近六年,不知家中父母如何了。
待了却师姐之事,却是要回家看看。”他自言自语到。
张尧脚步不停,径直穿过街道,按照记忆中的方位左拐右拐,走了足足有一柱香的时间,才来到了一处冷清的庭院。
这座庭院绿植爬满墙,庭院门口的地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虽然冷冷清清的,但是张尧却知道,这庭院之下连接着一条炼心路。
这正是他之前走过炼心路之后到达的庭院。
他未动神识,上前轻轻扣了扣门,朗声问到:“师兄在否?”
门内传来一阵声响,不过片刻,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一白袍小童探出头来。
那小童一见张尧,连忙高声呼唤自家上师。
不久,一道人从屋内走出。
“师弟!”这道人正是徐友平。
“师弟!哈哈,我就知道是你,也就只有你能找到我这处小院。”徐友平上下打量了张尧一番,道:“不错不错,看你的修为是已经铸成道基了,为兄在此恭喜了。”
张尧呵呵一笑,道:“多谢师兄。”
徐友平连忙将他拉进院中,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说到:“师弟你稍等片刻。”
说着,手伸进袖中一阵鼓捣。
片刻,他从袖中掏出一枚玉瓶。
“师弟你来的倒是巧,这是我前几日练就的一炉丹药,如今师兄我身无长物,就把这丹药赠你,祝贺你成功筑基,你可千万不要嫌弃。”
张尧看着他那坚决的模样,苦笑到:“师兄赐,不敢辞。”
徐友平看着他收下丹药,这才笑逐颜开。
“师弟可能饮酒?”徐友平问到。
张尧哈哈一笑,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怎能不饮酒?”
徐友平一拍桌子,大声说到:“好!难得今日如此痛快,你我师兄弟今日就畅饮一番。”
张尧同样是兴致高昂,自从上山以来,他一直沉浸于修炼,从未有如此放松的时候。
徐友平从袖中捧出一瓶仙酿,一阵浓郁的酒香从壶口传出来。
“这是数年前为兄亲手酿的,酒劲极强,平日里都舍不得喝,今日拿出来招待师弟。”
为张尧斟满了酒,两人举起酒杯,皆是一饮而尽。
连接几杯酒下肚,二人都刻意约束着修为,虽然仅仅有些许醉意,但是二人不自觉的亲近许多。
又闲聊了几句,徐友平突然说到:“师弟,你此时筑基万般都好,只是有一点不好。”
张尧放下酒杯,道:“师兄请讲。”
徐友平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咂了咂嘴,说道:“师弟你可知晓何为魔穴?”
张尧一怔,道:“不知,还请师兄不吝赐教。”
徐友平似是有些苦涩,抿了一口酒,说道:“在我剑宗外十万大山之中有无数魔穴,这魔穴并非天然形成,而是传闻千年之前正邪大战的古战场所在。
千年来那些妖魔的阴魂不散,常常在此盘踞,不入幽冥。长此以往导致周围方圆数里灵机浑浊,莫说我等采集灵机的修士,就连那些茹毛饮血的妖族都无法生存。
前些日子,十万大山中有一名为赢凫的山主向我剑宗求援,说是其领地范围内出现一魔穴,希望我蜀山剑宗能够伸以援手,清理那处魔穴。”
张尧当即心下了然,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兀自饮了一杯酒,说道:“难道……”
“不错!”徐友平一拳捶在桌子上:“门中三脉出动筑基期的弟子,由师徒一脉的结丹长老带队,去清理那处魔穴。”
看他如此作态,张尧沉声问到:“可是伤残率极高?”
徐友平摇了摇头:“伤残倒还是其次,主要是进入魔穴的修士哪怕最后侥幸存活下来,只要有一个不慎,浑身灵机也会被那魔气侵染,而且无法祛除,导致道基受损,终身修为不得寸进!”
张尧神色一凝:“竟还有此事?门内真人长老不管吗?”
“非是不管,而是近百年来这魔穴才接连复出,连门内众位真人也无有良法。”徐友平无奈的说到。
张尧一听,神色一变:“连洞天真人也无应对之法?”
“非也非也,若是洞天真人也对其无法那我等小卒子去了岂不是自寻死路?”徐友平连连苦笑。
“洞天真人一旦出手必是毁洲沉陆,直接斩断一处地脉。
若是让洞天真人出手清理那自然是可高枕无忧的,但是地脉精气一去,此地将再也不能产生灵机了,我等的山门也会荒废,为了一处魔穴,显然不必如此。”徐友平解释到。
张尧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清理魔穴甚至不需要出动结丹大修士,千年前的前辈们就已经将这些魔穴镇压,只是不知为何近百年四处魔穴频频复出,却是偏偏苦了我等。”
看着徐友平长叹一声便不再说话,只顾低头喝着闷酒。
张尧一脸苦笑,道:“此事我是躲不掉了,我家师姐指明让我参与,届时小心一些就是了,莫非徐师兄你……”
徐友平提起玉壶为张尧斟满酒,与他碰了杯,接着一饮而尽:“你我还真是难兄难弟啊。”
“那师兄是为何?”张尧继续与徐友平碰杯。
徐友平苦涩一笑,道:“上次我蜀山剑宗南海之处惊现魔穴,那次我去过。”
张尧默然无语。
只听得徐友平继续说到:“说来这次是轮不到我的,毕竟师傅不在了,我这做人师兄的总是要帮衬一下师弟的。”
张尧自然知晓他口中的师弟另有其人,见他说的如此伤神,便不再多问。
他拿过玉壶,为徐友平斟满了就,二人举杯,一饮而尽。
这小小的玉壶倒也是一件法器,盛的酒却是海量,二人一直对饮,直到月上柳梢头也不见酒水减少。
皎洁的月光如水银铺泻,两个小童见自家上师喝的兴致正浓也不来打扰,各自进屋睡去了。
“师弟,你说我等修行是为了什么?”徐友平醉醺醺的问到。
张尧的肉身修为远超同辈,此刻大脑依然是一片清明,他答到:“自然是为了逍遥。”
徐友平打了一个酒嗝,说到:“逍遥……我恩师生前也常说只求逍遥自在,他待我若亲子,他只是一个痴迷炼丹的小老头儿,又没什么修为在身,连鸡都没有杀过……老天为何对如此他不公!”
说着说着,他竟然如同一个小孩子一般,抱着头哭了起来:“就算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也不该把人元神也打散了吧,他一个只会炼丹的老头子会跟谁说啊!啊?呜呜……果……果然是养儿莫把道士家……哈哈哈……”
张尧看着醉醺醺的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搀扶着他将其送回屋舍之内。
他回身走到庭院之中,拿起酒壶一口接一口的喝着。
养儿莫把道士家……
张尧目光失神,心思仿佛飘到了极远处,嘴中呐呐道:“若是有朝一日我在追寻大道的途中身死道消,会有人为我大醉一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