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黑,无边的黑暗笼罩着世界。
“咚!……咚!……咚!……”
“该死!该死!……可恶!可恶!……”
严渊终于醒了过来,巨大的撞击声不断从耳边传来,又好像是有东西直接在脑海中碰撞,震得人头晕目眩。
什么东西在响?我死了吗?这里是哪里?阴曹地府还是天宫神庙?眼睛是睁开的吗?怎么看不见东西?手脚能动吗?好像不能……
严渊感觉自己还活着,却又无法动弹,只能任由自己清醒地听着耳边传来这唯一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碰撞声终于停了下来,世界又归于一片黑寂。
“醒了吗。”过了很久,一个沉闷的声音才传来。
“谁?”严渊答道。
“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那个声音又说道。
“是在跟我说话吗?”严渊疑惑地问道。
“自然是在跟你说话,这里除了你我,就没有别的人了。”那声音还是沉闷无比,好像来自梦中一般缥缈,又好像来自地狱一般深幽。
“我叫严渊。”严渊答道。
“严渊?哪个严?”那人问道。
“严肃的严,你又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严渊反问道。
“我叫崇唤,这里是陈莫幽境。”那名叫崇唤的人淡淡地答道。
“陈莫幽境?那是什么地方?”严渊继续问道,这名字古怪,从来未曾听说过。
“陈莫幽境乃是世间生物寂灭魂归之所,俗称众魂墓园。”那声音还是平淡地说着。
“众魂墓园,这么说,我还是死了吗?”严渊悲哀地道。
“不错,只有死人才到得了这里。”崇唤答道。
“死了……我已经死了……”虽然早就猜到自己已经死了,只是从别人口中得到确定的答案还是让人很难受。
黑暗紧紧笼罩着严渊,那说话的人也不再出声,四周又重归一片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才又缓缓说道:“严渊,你想看看这地方吗?”
严渊回过神来,喃喃道:“看哪里?这个墓园吗?”
只听得崇唤发出一声轻笑,周围便逐渐明亮起来,黑暗快速地退去,呈现在严渊周围的是一片美丽的草原,绿油油的青草被阳光晒得发亮,附近有只小兔欢快地追逐着空中的蝴蝶,远处一湾清澈的小河绕着青山缓缓地流淌,一切都显得那么祥和安宁。
但唯有严渊自己,在这世界中央,被牢牢地困在一个大大的金色囚笼中,犹如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
难道这就是他所说的墓园,人死之后真的能在这样美丽的地方一直生活下去吗?严渊瞪大了眼睛,对这样的美景难以置信,甚至连方才的悲伤都忘去了。
身旁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一个人影来,站在他的囚笼旁,笑道:“这里很漂亮吧?”来人应该就是那名叫崇唤的人了,他声音不变,语气却是温柔了许多。
严渊动了动手指,发现身体已经可以自由行动了,转过头去,看见一个身穿白衣的慈祥老人正摸着山羊胡对着他笑,便开口问道:“你就是崇唤?嗯,这里好漂亮,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不是每个人死后都能到我这里来的,陈莫幽境广阔无边,有的地方瘴雾弥漫进去便永远也走不出来,有的地方恶鬼无数最是喜欢啃食你这样新鲜的魂魄,而那更深处还有万丈刀山和无边火海,没人过得去的。只是你运气好,才能到来这里。”崇唤点点头笑着道。
“可是,为何我在这笼子里?”严渊抬头看了看这囚笼问道。
“那是因为每个人生前的经历不同,所作所为有好有坏,所以先要关在这笼子里,需经过我这样的引渡人来审判,凡是那些罪恶滔天者,便会送他们进到陈莫幽境的最深处,经受刀斧剜身,烈火灼心之苦,永世不得翻身。”崇唤答道。
那不远处的小兔子好奇地看了看这边,又蹦蹦跳跳地一路跑过来,进到笼子里,靠近严渊,亲昵地在他脚边蹭了蹭。
严渊蹲下来轻轻摸了摸它,那柔软的触感和现实中一模一样,甚至连它的体温严渊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我整日贪玩好耍,哥哥老说我不求上进,那我岂不是也要被送去受苦了?”严渊哀愁地说道,担心自己也被送去受苦,生怕这一切美丽的东西都消失了去。
“哈哈哈哈,你自然是不用去受苦的,你喜欢这里吗,要我现在放你出来吗?”崇唤还是温柔地说道。
“嗯!”严渊心中欢喜,虽然自己已经死了,但如果往后能一直生活在这地方,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正欲站起身来,突然感觉整个世界一阵摇晃,天边的太阳,远处的青山绿水,近处的大树都在震动,这怎么回事?
严渊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完全没有察觉到身旁的老人有一瞬间竟露出狰狞的表情,他脚边的小兔子却放佛没有感觉到这些变化,还在享受着被抚摸的舒适感。
“不要慌,这是常有的事,很快就会过去。”那老人安慰着严渊。
震动持续了很久,终于停了下来,严渊疑惑道:“请问,刚才这是发生了什么?”
崇唤依旧笑眯眯地说道:“这里毕竟是陈莫幽境,是魂魄的归属,每当有那修仙大能者死去,他们魂魄通过入口时,便会发生这种事情,习惯了就好。”
“修仙大能者?他们死后也来这里吗?他们会到这片草原来吗?”严渊问道。
“不一定,我在这里已经许多年了,你还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人。”崇唤答道。
“哦,看来这里真的是很大,那我能去其他地方吗?”严渊问道。
“能啊,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去,走出来,到处去看看吧。”崇唤轻轻地说道。
“那我岂不是可以见到父亲和母亲了!他们死后也肯定到了这里吧?”严渊激动地说道,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只是在哥哥的描述中了解过一些,但每次看见别人家庭团聚的样子心中也难免羡慕,如今有机会再见双亲,心下实在欢喜。
“是的,他们都在这里等着你呢,来吧,走出来吧,走出来就能见到他们了!”崇唤再次轻声地说着。
严渊高兴地往前迈了一步,正要抬手触摸那牢笼,却又似想到了什么,停下来道:“可是……可是我若是找到了父母,独自在这里享受,哥哥却一个人在外面受苦。”
崇唤看了看他,笑道:“幽境一日,人间十年,你出来以后我便送你去这幽境的出口,你只需在那等他几日,自然便可见到,到时你兄弟二人一同前去找你父母,一家人在这仙境中逍遥快活。”
“好!好!那我就先去那里等着哥哥!”严渊终究是孩子心智,被崇唤一通话哄得欢喜不已,脑海中已经在幻想着往后的美好生活,嘴角笑得咧开好大。
崇唤温柔地看着他,越发地慈眉善目了。
严渊从地上抱起小兔子,轻轻地摸了摸它的白毛,心也跟着舒坦起来,对着崇唤说道:“那你这就放我出去吧!”
“好!好孩子!快来,先把你的手放到这笼子上。”崇唤大声地笑道,开心得胡子都在颤抖,率先把手放在笼子上。
严渊走过去站在崇唤的对面,伸出手来和他对掌道:“然后呢?”
“莫急,我说一句,你念一句。”崇唤感受着他手上传来的气息,眼神略有些激动,却又严肃地说道。
严渊使劲地点点头。
“悠悠恩祖……”崇唤开始说道。
“悠悠恩祖,降尊万世,目耀日月,翼纵九天,鬼伏神避,莫不从者,旧有灾厄,祈请沫威,今有子嗣,惟感惶惶,故告愿请,吾以血媒,吾以身引,恳还归位,解!”严渊也跟着一起念着。
一段话念完,那崇唤仰天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里充满了兴奋激动。
严渊不解地看着他,明明是自己要出去了,他至于这么高兴吗?
等那崇唤笑完,又看着严渊微笑道:“小娃娃,你哥哥可曾告诉过你,你真正的姓氏?”
“真正的姓氏?”严渊诧异地说道,难道这老头知道我姓炎。
“小子,你不姓严,你是龙家的人,应该名叫龙渊才是!哈哈哈哈哈哈……”崇唤说完,又继续大笑起来。
“龙渊?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严渊急切地追问道。
然而就在这时,严渊突然发现周围的一切开始发生变化,那些美轮美奂的景色全都如破碎的铜镜一般龟裂开来,然后化作点点星光轰然消失不见。
等严渊再看时,四面的天空变得阴深幽暗,地面光秃秃的全是血红的岩石,面前的一幕更是吓得他跌坐在地。
那刚才还关住自己的囚笼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幕通天的光柱,外面躺着一条长长的巨龙,或许也不能完全说是巨龙,应该算是一条没有进化完全的龙,他只是生着龙头和两只龙爪,身子却是一条布满伤痕的青花蟒蛇模样。
只见这龙身被远处一尊握剑的巨大石人订在地上,从伤口处直往外冒着鲜血,他身前两只巨大的爪子狠狠地抓在光柱上,锋利的爪甲已经快要从外面刺穿了进来,龙头也紧紧地贴在上面,它眼里闪烁着猩红的血色,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疼痛,而那光柱感觉就像一张薄纸,被它挤压得变了形状,这样子实在是可怕至极。
严渊呆呆地站在原地,事到如今,还不明白自己被人骗了才真是个傻子吧,这怪物恐怕就是崇唤的真身了,他想尽办法诱骗自己帮忙解了某种封印,然后好从这里逃脱出去,不过现在看来,就算封印解开,它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走掉的。
严渊稳了稳心神,现在这光柱里应该还算是安全的,只是不知他待会儿冲进来后会不会第一个吃掉自己,不管了,反正已经死了,大不了再死一次。
既然想通了,也就不再有多怕,严渊坐在地上,就呆呆地看着崇唤在那努力,脑海中仔细回想了一下前后的过程,一开始听见的撞击声恐怕就是它在撞这光幕了,只不过后来被他引诱,便忘记了这个事情,现在想来,整件事从头到尾确实有诸多不合理的地方,实在是自己太蠢,被人利用了。
也许是封印渐渐消失的原因,那龙头就快要破开光幕,然而远处的石剑却依旧牢牢地扎在他身上,因为身子的拖拽,撕裂出好大一条口子,过得一段时间,石剑上却又发出一道亮光将他身子拖回原位,如此反复。
“可恶!可恶!龙腾,你已经禁锢了我千年,如今这封印已破,难道只凭一把剑还能把老子困住吗,你休想!你休想!”
恐怖的咆哮声在这一方空间里远远散开,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