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吃饱喝足,瞻垲吩咐下人收拾了一间客房,将纪凝烟妥善安置之后,瞻垲终于卸下了方才淡然无事的伪装,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在旁边侯了多时的御医见状连忙上前为瞻垲将伤口洗净,上药然后包扎起来。
瞻垲的轻铠已经破烂不堪,被豹子挠出了道道抓痕,里面的亵衣也被险些被抓破,御医轻轻地为他涂抹着药粉,瞻垲疼得直皱眉头,却紧紧咬着嘴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王爷,您脸上这些伤口,虽然臣给您用了最好的药粉,可是若想完全恢复不留疤痕恐怕也很困难,臣无能,还望王爷海涵。”御医为瞻垲上好药,看着瞻垲痛得额头上都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后背也湿透了,实在不忍心,又叮嘱道:“王爷,这药性烈,若是伤口处剧痛,王爷无须担心,大声喊出来便好,实在无需苦苦忍耐着。另外,王爷您今后最好是不要再动武了,您受的内伤已经伤及五脏六腑,本来就没有及时医治,已经发展得严重了些,若是再气血上涌,恐怕会造成气血瘀滞,甚至会危及性命啊。”
“本王知道了,”瞻垲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可是一挥手还是牵动了内脏的伤,不由得一阵咳嗽。
御医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愿王爷珍重身体,明日臣再来为您换药。臣先行告辞了。”说完作了个揖离开了王府。
纪凝烟累了一天,一头扑倒在舒适的床榻上就睡着了,瞻垲亲自为她脱去鞋袜,将她不安分的睡姿摆正过来,严严实实地盖上锦被,正欲离去,却突然感觉到她的小手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衣袖。瞻垲微微一笑,将她的手反握到自己手心里,不由想起七夕之后他第一次去她家里的时候,那时她也是这般迷迷糊糊地睡着,那时他也是这样坐在她的窗前替她盖好被她踢到地上的锦被,那时她好像是在做噩梦,一双手不停地发抖,看得他心疼,便一把握住她的手,她便安稳了下来,继续甜甜地睡着。
那是他第一次进入一个女子的闺房,也是他第一次主动伸手握住一个女孩的手。瞻垲紧张得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手心也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还好纪凝烟没有醒,他便不停地换手然后擦拭干净后再换过去。
他看着纪凝烟安详的睡颜,嘴角不知不觉勾出一抹微笑。纪凝烟,不如就这样永远都依靠着我吧,让我给与你温暖和力量,让我为你而变强。瞻垍,对不起,这次就让我冷漠一回,我要为了纪凝烟赌上一把!
等瞻垍安排好一切,偷偷潜入关押纪凝烟的宅院时,却发现所有人都已倒在了血泊之中。他生怕纪凝烟有危险,也顾不得担心隔墙有耳,一路大喊着纪凝烟的名字,不顾一切地闯入了先前纪凝烟所在的房间。可是,现在的房内空无一人。
纪凝烟不见了。瞻垍担心她也像外面的那些人一样,倒在不知何处的血泊里,他发了疯一般地跑出房间,疯狂地搜索着宅院里每一个角落。守卫倒下的门口处,没有;寂静阴森的古井边,没有;尸体堆集如山的赌场房间,也没有。瞻垍出了一身汗,不知是由于跑步还是担心紧张。
哪里都没有纪凝烟的身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到底去哪里了?瞻垍无助地举起拳头狠狠地砸着墙发泄着内心的不安,已经溅满血迹的墙上又多了一个鲜红的拳印。
一旁的随从跟了瞻垍五六年,还是第一次见到瞻垍这幅样子,犹犹豫豫地想要开口,却又生怕自己一句话不合适惹怒了王爷,嘴巴张了又闭,反反复复几次,才唯唯诺诺地说了一句:“王爷,方才出门之前,有个探子传来密报,说滕王带着一个陌生女子回到了王府中,不知是不是纪姑娘呢?”
“你怎么不早说?!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备马去大哥那里看看!”瞻垍一脸焦急地催促道,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就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深夜,瞻垲脸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果然如那御医所言,治疗的药粉当真性烈无比。他疼得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拼命忍耐着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刚烈如他,也经不住这药粉蚀骨般的疼痛。可是他必须忍住,他不能叫,纪凝烟就在他隔壁的房间里安安静静地睡着,他绝对不能在她面前表露出任何的软弱,绝对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痛苦。所以,瞻垲咬紧了牙关,将拳头攥得更紧了一些。
“王爷,梁王突然来访,许不许他进来?”门外的仆人敲了敲门,轻声向瞻垲禀告道。
“让他进来。”瞻垲咬着牙说出四个字,脸上的汗珠已如黄豆大小,不断地沿着脸颊流下来。
“大哥!”仆人还未答话,瞻垍就推开房门大步跨了进来,看到瞻垲硬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却怎么也直不起脊背,脸上汗如雨下,不由得吃了一惊,急忙走到瞻垲身边扶他坐直身子,关切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伤的如此严重?”
“无妨。”瞻垲一向寡言,可是今日是格外沉默,只说了两个字便没有再开口。
瞻垍只当自己深夜突然来访吵醒了大哥睡眠惹得大哥不高兴,也没有多想,接着便开口说明来意:“大哥,我今日来是想问大哥一件事情的,不知那个叫纪凝烟的姑娘可是在大哥府上?”
“是又如何?”瞻垲强忍着咳嗽,没有表现出异常,只是尽可能少开口说话而已。
“我去了先前关押她的地方,血流成河,可是唯独不见了她的身影。我担心不过,听说大哥今日带了个姑娘回府,便想着前来问问,看看是不是她,也好让我安心。”瞻垍说话时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忧,瞻垲一眼便知,那不是瞻垍平日擅长的伪善,那是只有儿时不会伪装的瞻垍才有的眼神。
“是她,她在我这里已经就寝了,你且放心。”瞻垲言简意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