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阳平没有回山庄,他去了步家庄。
“少爷回来啦!”
步家庄的佣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通报小少爷回来的消息,这算是近几年步家最振奋的新闻。但步伊却挪也没挪一下。他面无表情地品着茶,步阳平忿忿走进厅堂,步伊没有抬头,冷冷道:“打输了?”
步阳平没回答,他死死盯着面前故作高深的中年人。
“输给谁了?”
“邱城。”
“楚龙帮的副帮主?”
“人家现在是帮主了。”
“嗯,该你输给他,他做副帮主时武功就高出了帮主。”
步阳平几年前离开步家庄,告诉父亲,等自己哪天打输了,就回家。要不是遇上邱城这等人物,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回去。
“你的三阳开泰功还欠了些火候。”
“......”
“等等,等你练成了你小子是不是又不会回来了!”
“我先胜了邱城再做决定,暂且不会去白......云山。”
“我还以为你要说白灵山庄,你最好不要跟白灵山庄扯上关系。白云山,在何处?”
天底下其实没有白云山,是步阳平情急之下胡乱编出来的。
“在西域,远离中原,西域高手很多。”
“那邱城怎么跑西域去了?”
“可能是因为龙王的事。”
“龙王,有他老人家的消息了?”
“他在西域仙逝了,但西域偌大,哪里找得到卧龙剑和那天下第一的剑法。”
“就等那些疯子去找吧,老龙王拿着卧龙剑退出江湖,却被人惦记了一辈子,这些能给他什么?”
步阳平点点头,不再多言。
步伊有两个儿子,步阳觉,步阳平。步阳觉是哥哥,孝顺稳重,可能是他太纵容小弟了,导致步阳平没个正经样。
步阳平则天天放浪冶游,总有个狠劲,咬咬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步阳觉听闻步阳平回来了,漫卷诗书,快步出门。
“平儿,你输给谁了?何人如此高强?”
步阳平听出步阳觉话里的意思,没有答话。
步伊道:“楚龙帮的邱城。”
“楚龙帮副帮主?”
步阳平道:“他现在是帮主。”
“噢,该你小子输给他,他武功高得很呐,当他还是副帮主时就已经超出帮主了。”
父子两人所言惊人的一致,步阳平感觉他们才是真父子,怀疑自己是不是步伊捡回来的。
步阳觉其实早知道楚龙帮老帮主卸任,邱城做了帮主,他却偏偏说邱城是副帮主。
“既然平儿回来了,那便安心住下,别再想着冶游天下了。”
“我的三阳开泰功精纯过后自会去楚龙帮找邱城。”
“那父亲,您还是别让他的三阳开泰功更进一步啦。”
步阳平沉默不语,独自回房了。
话说鹿景明与步阳平分别,本想在洪州等待周慕云,但是却遇到了李信。两人便结伴回山庄。
正值酷暑,背灼天光,鹿景明口干舌燥,寻了一口井,那口井却有个老人守着。老人见鹿景明到来,吆喝着:“喝水一百文咯。”
这个价钱远高于几口井水的价值,但是白灵山庄的人,个个腰缠万贯,鹿景明二话不说扔给了那老头一两银子。
老头没接住,掉在了脚下,鹿景明又弯腰给老头捡了起来。
“哎哟,多谢公子啦。”
鹿景明打了一桶水,往脸上浇,顿觉清爽宜人。
“老人家,你这井水,一百文,不怕有人......”
老头一脸灿烂道:“这里紧邻武当山,武当山上的道爷行侠仗义,这一带不敢有人动刀子的。”
“武当山?”鹿景明指着前方道:“是这个方向吗?”
老人点点头。
鹿景明将水壶灌满,起身离开了。老人在后面笑道:“多谢公子啦。”
鹿景明将水壶递给李信,道:“前面就是武当山,你认得掌门赵从凝吗?”
“认得,如何不认得,我大你几岁自然有道理。”
“那我们便上武当山几日,如何?”
“嗯,旅途劳顿,是该歇息歇息。”
武当山确有几番浩然正气,鹿景明担心那掌门容不容的下自己这位白灵山庄的来客,但掌门与白衫鬼又素来交好,也就放下心来。
不过看到那仙风道骨的奇松,倒像是沾了张真人神仙似的魂灵一般,苍劲有力。
鹿景明叹道:“这亘古无双胜境,天下第一仙山。可不是闹着玩的。”
守山道士见到二人,上前询问:“敢问二位?”
李信道:“烦请道长告诉赵掌门,白灵山庄李信前来拜访。”
那守山道士去后匆匆回来:“请二位入紫霄宫,掌门师祖在殿内迎候。”
武当山道士众多,但却似荒山古寺一般安静,却不是阴森森的死寂,那些道士瞑目运功,一声不响,却也感觉不到任何诡异之处,这武当山中似乎真住着一位德高望重,香火旺盛的老神仙。
鹿景明和李信步入紫霄宫,鹿景明和李信刚进殿就远远拱手作揖。赵从凝俯身迎接,鹿景明抬头看那赵从凝,却不似那年迈得道的老掌门该有的仙风道骨,鹤发童颜,
他虽须发尽白,但面上竟没有一丝皱纹,他比白衫鬼年长九岁,却似比周慕云年长九岁一样。
赵从凝右臂一斜,彬彬有礼道:“二位请坐。”
李信道:“上次晚辈随老师前来拜访道长,是许久之前了吧。”
赵从凝微微一笑道:“是十年又两个月。”
李信不惊讶,道:“都这么久了......道长却一点不见苍老。”
赵从凝道:“我派功夫若修炼得道,自可延年益寿,祖师爷享年二百一十二岁方才驾鹤西归。”
鹿景明惊骇于赵从凝的记性,八旬老者却能说出十年又两个月这个较为精准的数字来。
鹿景明道:“赵前辈博闻强记,着实惊人。”
李信道:“道长当年看遍武当山藏书,一天一部,几乎能一字不漏背出,这点微末道行,还不足道长施展。若不是道长为人低调,不愿显摆,恐怕连几月几日哪个时辰来的,道长都记得一清二楚。”
赵从凝笑道:“年岁是略高了些,记性是不如从前了,不过这些还是能记得的。”
武当山别号太和山,赵从凝的佩剑之名——太和一字剑,也是由此而来。
这把剑是当年的天剑谷谷主在赵从凝师祖百年寿辰时亲手送来的,老掌门仙逝后,剑便传给了赵从凝。
鹿景明醉心剑法,喜好名剑,此次上武当山,也是为了见一见传说中的太和一字剑。
“敢问这位少侠是?”
鹿景明道:“在下名叫鹿景明,师承白衫鬼,听闻师傅与道长有故,故随师兄前来拜访。”
赵从凝笑道:“白衫鬼,只怕现在也成了白头发的老头咯。”
“老师他的确老了,不似前辈般青春。”
几人座下品茶,观摩大殿神采。
半晌后,鹿景明按捺不住道:“道长,可否让在下见一见太和一字剑?”
赵从凝道:“少侠也是爱剑之人?”
鹿景明道:“白灵山庄主修剑法,我家传武功也是剑法,自当爱剑。”
赵从凝道:“数年前我依仗宝剑,现在年长,倒不喜欢这等锋利之物,平日常用木剑,便将太和一字剑放在库中,既然少侠爱剑,那我唤人取来便是。”
赵从凝于是吩咐侍茶的童子去把剑取来。
一个穿道袍的青年看童子往道库走,问道:“你不是在侍候师祖待客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掌门让我去库中取剑,给客人看看。”
“来的是哪里的客人?”
“那个两个年轻的剑客好像是白灵山庄的人。”
“白灵山庄?好,你去吧。”
这个青年是赵从凝的徒孙,名叫余南山,在赵从凝的徒孙中,属他武功最高。
赵从凝常常亲自指点这位天赋异禀的徒孙,武当山上有传言“下辈未决,隔代已定。”说的就是下一代掌门没决定,但是再下一代已经明确了。
余南山听闻白灵山庄的客人到了,似乎很兴奋。
童子捧着剑匣进来,步步小心翼翼,仿佛捧着的不是一把坚硬剑,而是一块易碎的宝玉。
赵从凝将匣子打开,长剑通身雪白,似是来自极寒之地的万年冰魄,剑呈直形,一如一把开启天宫的钥匙,剑上泛的不是寒光,而是仙气。
剑身之上,刻印着八卦的阴阳爻,靠近剑柄处纹有剑铭:飘渺太虚境,和融万物间。
鹿景明看呆了,这是何等的宝物,仿佛这把剑并非是杀人利器,而是精美绝伦的传国玉玺。
事实上,赵从凝也从没用这把剑杀过人,准确的说,赵从凝虽武功奇高,但几乎没有沾过血,除了己亥大乱那一次。
似乎就算李信已然见过与之齐名的卧龙剑,但是这把传世宝剑隐隐透出的不可名状的光芒,也吸引着他的心神。
鹿景明咂舌:“这是何等的宝物。不是杀人利器啊。”
赵从凝道:“《易》曰:‘保合太和乃利贞’这太和,即为阴阳会和冲和之气,这本就为和睦和融之意,这把剑出世以来,就没有见过血。”
李信道:“道长宅心仁厚,正当是这把剑真正的主人。”
两人看过剑,赵从凝便唤人送他们回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