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这是我欠你的
慕嘉倔强的点了点头，拉着她的手，坚定道：“娘一定要健健康康的回来。”
“嗯。”她对宋甫笑了笑，“宋侍卫，多谢你教导嘉儿。”
一身戎装的宋甫脸上泛起一丝微红：“娘娘过奖，这是属下该做的。”
她再一次亲了亲儿子，才对叶云天说：“照顾好嘉儿。”
“当然。”抱着她坐上马车，怀里的人瘦的不成样子，轻飘飘的几乎毫无重量，叶云天掩去眼底的一片黑暗，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
刚才的几句话已经耗去了她太多的精力，她没多久就睡着了。
叶云天突然害怕她入睡。
每一次她入睡，对他而言都是一种煎熬，他害怕她再也醒不过来，害怕那双眼睛再也睁不开。
现在，为了她，他必须把她亲手交到别的男人手中！
慕凝再次醒来的时候，一时间以为还在营中，她翻了个身，含糊道：“我要喝水。”
一双大手立刻将她托起，清凉的液体入喉，慕凝这才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皇甫郁的面孔。
他微笑：“醒了？要吃东西么？”
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眼睛，没想到一觉醒来就已经见不到他了，她心里有一阵失落。
“我什么时候来的？”
“四个时辰之前。凝儿，你睡了很久。”
“他……有没有说什么？”
“你想他了？”皇甫郁涩涩一笑。
慕凝毫不犹豫：“想。”看着他的目光带着挑衅。
皇甫郁笑了，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没想到还能有机会与她单独相处，就算被她恨，他也认了。一个多月不见她，竟不知她已经憔悴成这样，一阵心疼，却也暗自庆幸她的中毒。
若非如此，这辈子，他还有机会见到她吗？
慕凝冷笑一声：“若没事的话，请你出去，我还是困。”
“凝儿，你不能再睡了。”没有谁比他更清楚销魂的毒性，就是这样，一次比一次睡的久，直到再也醒不过来。
慕凝挑眉看他：“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解药给我？”
“如果我说……”他艰难道，“我没有解药，你会怎样？”
慕凝一怔，然而愤怒也只是一瞬，她讽刺一笑：“我不知道，你的目的竟然是置我于死地！”
“不……”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不是我给你下的毒，我怎么舍得？”
慕凝一惊：“不是你下的毒？”
“销魂目前只有淬剑山庄有，也难怪叶云天以为是我做的，但是确实不是我给你下的毒。”
慕凝颤抖着唇，这样，她不就等于是自投罗网么？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说你会给我解药？”她咬牙。
皇甫郁笑得如沐春风：“因为我想你了，很想很想，想得心口疼。”他抓起她的一只手放在胸口，“慕凝，感受到了吗？只有你才能让它跳的这么快。”
慕凝冷笑：“所以，你就是想看着我是怎么样死去的吗？”
“我会给你找到解药！我一定为找到的！”他急促的说，“凝儿，你信我，你信我！”
慕凝抽回手：“送我回去，皇甫，即使马上要死了，我也不想和你待在一起。”
他缓缓摇头：“不，凝儿，我不会让你死，也不会让你走。”
“皇甫郁！”慕凝恨极，然而话音刚落她就剧烈的咳嗽起来，脸色苍白如纸，皇甫郁大惊，忙抚着她的背，慕凝忽然觉得喉中一阵腥甜的味道，无力的靠在他的身上，猛的咳嗽了两声，嫣红的血落到了皇甫郁的袖口。
“凝儿……”再也无法掩饰的恐惧和慌乱，“凝儿，你坚持住！我给你找解药！我马上就给你找解药！”
“送我回去！”她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不，凝儿……”他低声哀求着，忽然大喊，“来人！快来人！”
很快两个侍女走进房间，皇甫郁急匆匆的吩咐她们好好照顾慕凝，忙走出房间。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再一次转醒，慕凝就着暗沉的光看到了皇甫郁的背影。
她还在这里啊……
听到动静，皇甫郁转身，微笑的脸不掩疲惫和深深的无力。
“凝儿，解药找到了。”他低声说，“凝儿，你一定要坚持，再坚持三天，三天以后我就可以把解药拿到手。”
冰凉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凝儿，高兴吗？”
她费力说：“为什么……为什么要等三天？”
他的脸上一丝自嘲闪过：“因为，在拿到解药之前，我必须先做一件事。”
浓密的睫毛像蝴蝶一般，在眼底投下阴影，她低声说：“好，我等着。我最后相信你一次。”
皇甫郁呼吸一窒，继而微笑，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说的话：“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凝儿，不要睡，一定要坚持，好不好？就算不为我，为了……叶云天，还有小嘉。”
她的面庞在听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终于有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我会好好的活着。”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大踏步走出房间。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为了一个女人牺牲到这个地步。
这是他欠她的，如果一切因他而起，就让他来把这一切结束吧！早已没有拥有她的资格，躁动的心却在这个时候安定了下来。
原来看到她健康幸福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他爱她，是希望看到那双沉静的眸子里偶尔流露出的温柔，而不是现在这样，仿佛一碰就碎。
和睡眠作斗争或许是这个世界最难的事，慕凝苦笑，连死亡的恐惧都无法阻止她对睡眠的渴望，睁大眼睛长达两个时辰已经是极限，她想尽了办法，扎针，滴蜡油，让丫鬟掐自己，可是除了把自己弄的伤痕累累，收效却甚微。
她想走路，可是往往一刻钟不到就气喘吁吁，她看书，可是再精彩的内容也只有催眠的效果，就这样熬到了第三天，好在她还活着。
这几天一直未看见皇甫郁的身影，身边的丫鬟除了照顾她的起居，对庄上的事情只字不提，慕凝也不再问，不管他去做什么，她至少相信他不会看着她死去。
然而第三天晚上，依然没有看见皇甫郁的身影，她终于有些慌。
即使她所在的位置非常偏僻，她也能听见热闹的唢呐声。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她问两个丫鬟。
二人面面相觑，然而齐齐摇头，还是什么都没有透露。
这么热闹，还有鞭炮声，人的笑声，倒有点像是在办喜事。
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思索，她很快对睡眠做了投降，躺在床上睡的天昏地暗，这一夜，她竟然梦到了叶云天，无端的心情好了很多，第一次准时醒来。
没多久，她就看到了皇甫郁匆匆而来的身影，看到慕凝，他松了一口气：“凝儿，解药，我拿到了。”
慕凝面露喜色，然而再看到他略乱的衣服时，她皱了皱眉：“你……解药从哪里拿到的？”
“解药拿到了就好，不管怎样拿到的，我已经检查过了，是真的解药。”他微笑着，对丫鬟说，“拿热水来。”
亲自喂她吃下，他满心欢喜，他看着她服下解药，他松了一口气，柔声说：“凝儿，没事了，你会很快好起来的。”
慕凝露出笑容：“谢谢你。”
“凝儿，只要你好好的，做什么我都愿意。”他温柔的拨开她的额发，“再过几天你就可以恢复了，真好。”
慕凝低下头，还是决定不在这个时候提回去的事。
“你安心休息，等你好了，我就通知叶云天来接你。”
震惊的看着他，慕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凝儿，别这样看我，在你心里，我就那么坏么？”他苦笑一声，“我不会强迫你，等你好了，你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
说完，他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慕凝依然处在震惊之中，惊喜之余，心里略有不安。
他到底是怎么样拿到解药的？无论如何，她还是不想对他有所亏欠。
她的身体恢复的很快，三天以后，就可以正常活动了，虽然身体还比较虚弱，但已经好了很多。
在房间里已经待到快发霉，她不顾丫鬟的阻拦，第一次走出了院子，此前她最多就在房间门口活动，据她的印象，这里距离皇甫郁住的地方应该比较远。
庄里的气温一向比较低，慕凝吹了一会儿风就觉得有点受不住了，正准备回房间，却看见一个身穿大红色衣裳的女子正冷冷的盯着她。
略有诧异，她仔细一看，竟是唐钰铛。
不待她打招呼，唐钰铛已经向她走了过来，少女变了很多，原本单纯娇蛮的模样不再，现在的她让人有一丝害怕。
她打量了慕凝一眼，勾起唇角：“看来郁哥哥已经让你吃了解药了。”
慕凝心中一凛：“你知道他的解药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她忽然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慕凝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警惕飞看着她。
“郁哥哥不允许我走近这里，但是今天是你从院子里出来，那就另当别论了。”她妩媚一笑，指了指头发，“你看出有什么不同了吗？”
慕凝仔细的看了看她的头上，除了一个发髻，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尚在犹疑中，她忽然浑身一震：“你已经成亲了？”
那分明是妇人才能梳的发髻！
唐钰铛微笑着说：“你一定能猜到，我嫁的人是谁吧？”
原来那天的唢呐声，鞭炮声不是错觉，就在那一天，皇甫郁娶了她么？
“我终于做了郁哥哥的妻子。”她甜甜一笑，“我真高兴，我高兴的每天睡着了都能笑醒。”
眼前的女子原本甜美的笑颜渐渐扭曲，眼中也出现了怨毒：“可是，只要我一想到他娶我的原因，我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怎么办呢？”
慕凝一惊，心慢慢的沉下去……
不会……
“对，就是你猜的那样，郁哥哥是为了救你，才答应娶我的。”她咯咯的笑着，“你说，我怎么高兴的起来？”
“解药在你手里？”慕凝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个女人。
“呵呵，当然，事实上，你的毒也是我下的，是不是很意外呢？”她一脸得意。
慕凝震惊：“你什么时候……”忽然想起那天她送来的点心，似乎自己吃了一块，但嘉儿没有动，难怪只有她一个人中毒了！
在那种情况下，唐钰铛又主动拿起一块，她压根就没有怀疑！到底是被她给骗了，以为她只是个狂热的喜欢皇甫郁的被宠坏的小女孩，谁知她竟有这样的心机！
“那个时候，你就打算用我来迫使皇甫郁娶你？”慕凝问的有些艰难，自己到底还是欠了他么？
“我原本不想用这种办法，可是没想到，之前我用爹爹留给我的火器和金库都不能打动他，一关系到你的生死，他就立刻答应了！”她苦涩一笑，“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从来不会为某个人那么憋屈过，只有你，只有你能牵动他所有的情绪，若不是你被皇帝带走，庄里的长老没有一个人能容下你，因为你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慕凝静静的看着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从他接到皇帝的密信，他就猜到了是我做的，本来他还没有下定决心，可是一见到你半死不活的模样，他就立刻答应我了，我说只有成亲洞房以后才可以给他，他只用三天就给了我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表面上看起来，真的很风光啊，长老们都说我嫁的好，可是有谁知道他那么迫切只是因为你？洞房花烛夜，他那么粗暴，只为了早点完事好拿到解药。
“你知道那种感觉么？他即使在要我的时候，脑子里也是想着你，他的眼神那么可怕，我知道，假如我不把解药给他，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我！”
她幽幽的看了慕凝一眼：“你说，我怎么高兴的起来？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得到他的心？而我费劲心思，他依然看都不愿看我一眼。”
慕凝的身体微微颤抖。
为什么要为他做这样的牺牲？她如何承受得起？
“你感动了么？不，你不感动……”她忽然疯了一样拽着她的衣襟，“他这样对你，你为什么还是不爱他？你没有心吗？你没有心吗？为什么这么残忍！”
慕凝任她发狠的摇晃着她的身体，身体单薄如纸，脆弱的不堪一击。
身体忽然一松，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她呆呆的看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皇甫郁，脑子里一片空白。
“凝儿，你没事吧？”担忧的面孔，是为了她么？
皇甫郁怒视着被她推倒在地的唐钰铛：“我警告过你，不要靠近这里，为什么不听！”
唐钰铛满脸泪水：“她不爱你，为什么你还是这样，她到底哪里好，哪里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皇甫郁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滚！不要再让我在这里看到你！”
说完，再也不看她，他抱起怀里失魂落魄的人儿转身回到院子。
唐钰铛跌坐在地，忽然想大笑，又想大哭。
自己，就像一个傻子……
已经走了这么远，难道要放弃么？不，不要……
她冷笑着看自己的手掌，郁哥哥，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这辈子，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们都注定要绑在一起，因为，只有我能助你完成大业，只有我这般爱你，只有我……是个傻子……
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床上，皇甫郁轻叹一口气：“凝儿，你不用内疚，这本来就是我欠你的。”
慕凝摇了摇头：“为什么……我也想知道，我有什么值得你这样……”
“你之所以会中毒，起因还是我，若不是我，钰铛不会对你下手。”他忽然笑了，“她的毒是老庄主给她的留的，本来是想让她用在我身上，但是她舍不得，就用这种方法逼我娶她，所以我还要感谢你。”
“可是你……”
“这更没有什么。”他轻描淡写，“若不能娶你，对我来说，娶谁都一样，钰铛至少跟了我这么多年，从前我不愿娶她，不过是还抱着希望，盼着有一天你会答应我，既然……”他顿了顿，“你不用觉得我吃亏。”
就是这样的他，才更让她不忍心，她宁愿他霸道一点，这样她也可以毫不留恋的离开，可是现在……
慕凝苦笑：“你这样说，只会让我更内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