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兵临池下
“是！”苏将军应道，“那皇上所在的营帐……”
“不用，朕这就……”他忽然顿住，立刻明白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了！
他忽然大声说：“快！派人城门口拦截！越多越好！”然后飞快回到营帐。
果然不出他所料，床上已然空了！心里从未有过的慌张，营中负责保护她的几个暗卫都被迷药药倒了！苏将军也从他不同寻常的表现出发现了端倪，丝毫不敢耽搁！
一时间，营中大亮，任何人都无所遁形，叶云天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双大手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他本该想到，皇甫郁根本就不会放过她！不对，若真的是皇甫郁下的命令，她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若是别人就很难说了！想到这里，他恐惧的全身发抖！
然而面上还是尽力保持镇定，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来到城墙处，也不管对方是否有别的埋伏，不敢放过一点痕迹。
他们若要回营，这里是必经之路，不远处，淬剑山庄的营中暂时还没有什么动静，劫持她的人应该还在城中，毕竟这里处处机关，进来容易出去难。
“皇上！人找到了！”一个声音激动道。
叶云天按捺住心里的震动，很快就看到一个黑衣人正粗鲁的将他心爱的人牢牢的圈在怀里。
“别过来！”显然是中了机关，他的声音很虚弱。
叶云天面沉如水，走到他面前：“放开她！”
冷哼一声，那人将明晃晃的尖刀放在慕凝的脖子上：“只要她死了，我的使命就完成了，杀死我也无所谓！”
“你冷静点！只要你放开她，朕可以放你走。”心中恨极，然而这个时候只能与他虚以委蛇。
“哼，我已中剧毒，要么带着她回去，要么死路一条，既然如此，拉一个美人垫背也是好的！”他说着，手握紧了刀，猛然挥刀下刺！
然而手腕忽然剧痛，手中的刀也脱手，他刚反应过来，怀里的人已经被对面的男人抱在怀里，下一秒，胸口一凉，他看见原本自己拿在手里的刀此时却在自己的胸口！
这是什么速度？他惊恐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缓缓倒了下去。
叶云天松了一口气，幸而这个男人因受伤，速度和反应能力都下降不少，他才能轻松的用石子击到他的手腕。
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她毫发无伤，他这才抱着她回营。
没想到房先突发奇想的机关竟然救了她，叶云天扬声道：“吩咐房先生，再多弄一些这样的机关，还有，今晚守夜巡逻的人，朕不想再见到他们！”
“是！”浑身一震，苏将军知道，陛下这是真的发怒了！
怀里的人因为中了迷药而始终无知无觉，将她放在床上，叶云天紧紧抱着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定她的存在。
心里只有无尽的后怕，他简直不敢想象，假如当时那个黑衣人不是怀着将她带回去的想法，她可能早已遭遇不测。
看样子，这个命令不是皇甫郁发出的，但是必定是淬剑山庄的人。
假如他猜的没错，那人大概是想害死凝儿，让他方寸大乱，也逼得皇甫郁彻底死心，只有她，可以同时影响他们两个人。
却不知道皇甫郁知道了此事会是什么反应，他是否曾经萌生这样的想法，只是舍不得付诸行动？
慕凝“嘤咛”一声醒过来，含糊道：“你怎么还没睡？发生了什么事？”
微微一笑，他吻着她的脸颊：“没事，虚惊一场，我这就睡了。”
暗卫竟然轻轻松松就被迷药放倒，经此一事，倒让他发现不少问题，只是，他自己何尝没有责任？
之前那几个自尽的黑衣人分明只是诱饵，只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力，其余的人再趁机抓走她，可是他竟然中计了。
一次又一次，他再也禁不起了。失去她，是他想也不敢想的事，他却让她一次次犯险。
若当初让她待在宫里，自然可以保证她的安全，可是……
若非如此，他怎么能知道她埋藏于心底的深爱？
“什么？”唐钰铛娇美的面庞微微扭曲，“你是说，失败了？竟然失败了？”
“夫人，属下无能！”那人说完，忽然口吐黑血，眼睛一翻倒在了地上。
唐钰铛厌恶道：“来人，把他拖下去！”
那个女人竟然还活着！她绞紧了手指，心中恨极！
派出了最精良的十个暗卫，还是没能杀掉那个女人！不行！她不能活着！想到这里，她豁然起立，准备往外走。
皇甫郁却在这个时候走进来。
她身体一僵，勉强一笑：“庄主，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
“钰铛，我记得我提醒过你。”冷冷的看着她，皇甫郁面色极难看，“不要动她，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庄主！”她凄厉道，“都这个时候，你为什么还是舍不得她？”
他一把上前，掐住她的脖子，一字一句的说：“我再说一次，不要动她！你是不是准备忤逆我，嗯？”
唐钰铛脸涨的通红，死命的抠着掐住她脖子的手，一句话说不出来。
皇甫郁这才松开手：“明白了吗？不要以为我不会对你下手。”
唐钰铛大口呼吸，良久才哑着嗓子说：“我……我知道了……”
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他走了出去，声音飘散在空中。
“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
万籁俱静，皇甫郁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冀州城墙，忽然微笑起来。
闻声赶来的杨长老看到他的表情，微微松了一口气。
“庄主，您怎么还不休息？”
“杨老，不如我们今晚就攻城吧！”
“今晚？”他愕然，“会不会太仓促了？”
“等得越久，对方的准备就越充实，我们一样得不到好处，何况，钰铛派去的人大概正好给了他们一个惊吓，眼下攻城，难道不是最好的时机么？”
杨长老点了点头：“庄主考虑的是，只是……”
“看来杨长老也知道钰铛做的事。”皇甫郁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杨长老肃容道：“此事老朽确实知道，老朽以为庄主是知道其中利弊的。”
“我并没有责怪你，我当然知道杨老的忠心，从前，反而是我不懂事了。”
“庄主若能明白，那是最好不过了！”杨长老欣慰道。
皇甫郁笃定的微笑：“下令吧！”
“是！”杨长老沉声道，再次看了他一眼。
皇甫郁的笑容充满自信，本该是好事，可是他总觉得透着一丝古怪。
是他多心了吗？杨长老压下心底的不安，定了定神，目光看向高大的冀州城墙。
这，就是他们今晚的目标！
城墙之上忽然出现了很多黑影，守城的将士一看，仅仅一瞬就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嘹亮的号角声响了起来，瞬间四周大亮。
“联军攻城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忽然响起，霎时，数千名大胤精兵冲向城墙，将事先准备好的石头火把往城下扔去，正在往上爬的敌兵个个摔在了城下。
正在后方指挥的杨长老脸色一变，大胤分明早就准备好，或者说，早就猜到他们会在此时发动进攻，否则怎会如此迅速的回击？
“杨长老不要慌。”皇甫郁微微一笑，“把火炮拿出来吧！”
“是！”
皇甫郁的笃定模样让他稍稍放了心，可是……回头看了一眼那笑容飘渺的男人，心里的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
这一次攻城，联军损失惨烈。
冀州的城墙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坚固，火炮久攻不下，何况对方拿出了威力更大的火炮，仗着高度的优势，他们根本就没占到便宜。
从夜深到天明，皇甫郁终于下令暂停。
联军狼狈不堪，赫哲的士兵长期积压的不满也在此时爆发，他们在私底下纷纷表示，皇甫郁分明是拿他们当炮灰，然而奇怪的是，桑多洛并未过多插手。
“庄主，老朽无能！”杨长老狼狈的叹气。
皇甫郁哼了一声：“叶云天果然狡猾！杨老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我没想到这才几天时间，他就弄出了火炮来，而且威力比我们的更大。”
“要不要我派人去捣毁？”
“不用。”皇甫郁沉吟道，“我们的火炮是老庄主留下来的，手里并没有制作的方法，少了一只就是一只，但他们是临时制造出来的，毁了也无用。”
杨长老拧眉：“这该怎么办呢！”
皇甫郁逡巡一周：“各位长老可有什么好办法？”
众人均惭愧的低下来头。
从开始起兵时的踌躇满志，到如今的困难重重，他们有些人已然退怯了。
要从淬剑山庄打到京城，何其艰难！他们都太天真，常年待在淬剑山庄，自以为天下无敌，可谁料一个云州已经让他们元气大伤。
“没有办法？”皇甫郁在心底冷笑。
杨长老抱了抱拳：“庄主，老朽以为，现在士气方是最重要的，我们要给大家信心。”
“杨老也何良策？”
“庄主，下一次攻城，不若您亲自领兵！”
皇甫郁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其余众人大气也不敢出，却不由的在心里佩服杨老的胆识，谁都知道庄主的脾气，万一他生气，后果可是……
皇甫郁忽然大笑起来：“杨老好法子！杨老一定不介意与我一起，是不是？”
杨老神色一凛，肃容道：“自然，老朽愿以残破之身誓死保护庄主！”
“我一直相信杨老的忠心。”微微一笑，皇甫郁站起来，“今日就到此为止吧！等着下一次攻城的时机。”
“是！”
亲自上战场吗？这或许是个好机会。嗬，反正早已经决定了，为何还是不舍。
他痴痴的看着冀州城墙，想到她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心里酸涩起来。
那一瞬间他忽然想到很多事情，想到他给她的伤害，想到在客栈里和她亲密无间的相处。
那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他的幸福，是葬送他自己手里，还是被淬剑山庄给毁了？
可惜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他终究是错过了。
“皇上！昨日我军作战勇猛，丝毫没让他们占到便宜！”苏将军兴奋不已。
叶云天看着眼底一片青色的他，微微颔首：“苏将军辛苦了，昨日朕甚至都未起床。”
“臣知道，这是皇上对臣的信任，臣幸不辱使命！”苏将军抱了抱拳。
“联军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发动下一次进攻，苏将军切不可掉以轻心！”
“是！”
苏将军走出营帐，叶云天往后一靠，拿起桌子上的那封密信，微微一笑。
原来桑多洛打的是这个算盘。
当他是傻子吗？联军颓势已现，桑多洛见从皇甫郁那里捞不到好处，就转而向他示好，要求竟然和当初他到京城所求的都一样。
二十万银两，十万绢帛，只要他答应，桑多洛就会退兵。
冷笑一声，他提笔在空白的信纸上迅速写下几行字。
很快，一个暗卫悄然落在他面前：“陛下。”
“给赫哲大汗桑多洛送去。”
“是！”
他拖的越久，损失就越大，看看到底是谁先沉不住气。
就要结束了，他看着桌上的地图，目光苍远。
“这么开心？到底是谁写给你的？”叶云天皱眉看着一旁笑的眼睛都睁不开的某人。
今日收到京中的奏折，竟然有一封信给她的，封面上漂亮的楷体，写着“宸妃亲启”，尽管万分狐疑，他还是抑制住好奇心，没有拆开。
慕凝仔仔细细的把信又看了一遍，这才睨了他一眼：“真笨！还能有谁？当然是我最聪明可爱的儿子！”
叶云天哑然，他看见信封上的字就有些不是滋味，却没想到，信封可能只是旁人代写的。
把信递给他，慕凝得意道：“看！你儿子多可爱！”
叶云天含笑接过，看着还略显稚嫩的字体，挑眉道：“难怪，要是信封也是他写的，我肯定能猜出来。”
“嘉儿在信里问慕青玮的情况。”慕凝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你一直没有公布他的死讯。”
“江齐锐知道，但是谁会在嘉儿面前说？”轻轻拍着她的背，“别担心，嘉儿会明白的，他的舅舅是个真正的英雄。”
慕凝点了点头，靠在他肩膀上：“云天，你一定要好好的。”
“会的，我答应你，绝不会让自己受伤。”轻抚着她的发丝，他微笑揽住她的肩，“皇甫郁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嗯？”
咬了咬牙，她小心开口：“假如可以，我是说假如，他最后关头放弃，尽量让他活着，好不好？”
叶云天眼神一暗：“凝儿，你是说让我不要取他的性命？”
“如果可以的话！我知道在战场上什么都很难说，我也知道你有自己的难处，如果不是非杀他不可，就尽量留他一条命。”轻轻的蹭着他的胸，她柔声道。
他轻叹：“凝儿，留他一命并无不可，只是，我以为你虽不至于恨他入骨，但至少，对他已没有留恋了吧？何况，他曾经对你做过那么过分的事。”
“不是留恋，我只是……”想了很久，她还是不知该怎么表达，“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我只是觉得，他这样的一个人，不该落得这样的下场。”
沉默许久，叶云天终于开口：“我答应你。”
三日后。
天气阴沉，黑云压顶，叶云天蹙眉，心里也沉重起来。
若皇甫郁选择在今天发动攻击，他们大概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但是不能掉以轻心，他走上城墙，看着戒备森严的大胤精兵，微微露出笑容。
就算他们真的来了，也没什么可怕的，这一天迟早要来。
“皇上！”一名副将来到他的身边，“这一次，臣恳请皇上再营中指挥，万不可待在城墙之上了。”
“无妨。”叶云天微微一笑，不站在这里，他永远也不会明白战争带给人的震撼。
“皇上，万一……”
“没有万一！”叶云天打断他的话，“褚将军，城墙之上，你多费心。”
“是。”知道无法再劝，褚将军只得叹气。
没过多久，天色更暗了，大风渐起，吹得人脸上生疼。
不远处联军的营帐似乎有了动静，叶云天神色一凛。
不过一瞬，黑压压的大军忽然从各个营中出来，如潮水般向城墙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