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狂风不止……
漆黑的树林里,一个人影在狂奔,不时地惊恐回头……树影婆娑、风雨凄寒,身后的黑暗吞噬而来……看得人心惊胆战!似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如附骨之蛆,紧紧跟随!
壮汉奔出林子,跌跌撞撞跑进一条山间小道,顺着坑洼不平的山路狂奔不止……一座古刹在风雨里若隐若现,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脚下却丝毫未停,任由裹挟着泥浆的雨水淋洒全身,直到他感觉肺就要炸开时,终于眼前一黑,倒在地上……视线模糊中,一袭长衫飘了过来……
这个风雨之夜莫名诡异……寺院中只有几烛灯火闪烁,四周的黑暗却丝毫无法近前。突然,一声长鸣如洪钟大吕,从寺院向外扩散。奇妙的是,那连绵的雨幕也如波浪般向外泼洒,连同阴郁的黑暗也潮水般退去,整个寺院都罩上了一层星月光华。至此,暴雨初歇,廊檐外只剩淅淅沥沥的雨滴飘个不停。
……
“咳咳……”一阵咳嗽声打破了死寂。
房中烛火摇曳,从破旧不堪的窗棂上透出幽光。一个身影蹒跚坐起,正是那逃命的汉子,此时他怔怔地望着窗外。寺院里积水未消,房檐斗拱上时有雨滴滑落,在地上溅起水花。
“古刹云光杳,空山剑气深。”悠长空明的声音回荡山涧。
一个清癯沧桑的背影,站在烛光映照的尽头,背手立于廊前,似在欣赏初晴的月夜,任由清冷的光辉将他与天地融为一体……
汉子望着窗外的背影,眼中噙满了泪水,却强忍着没有溢出。突然,他像疯了一样跑出房门,径直奔向那背影,扑通一声跪倒,不停地磕头,身后的辫子竟也跟着颤抖起来。
那背影却丝毫不为所动,许久,才传出一声叹息。
“镇子里还有活着的人吗?”声音沧桑而悠远,如天外而来。
汉子止住叩头,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摇了摇头,旋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点了点头,对着背影比划起来。
“一个孩子?”声音似有些惊奇,却依旧没有回头。
汉子使劲儿点头,脸上满是希冀。
“天意!天意啊!”那声音豪情万丈,穿金裂石般彻人心肺,震得汉子捂起了双耳,呻吟不已。
寺庙中凭空卷起旋风,瞬间飞沙走石,裹挟着未干的雨水,将周围的门窗吹打得噼啪作响。汉子被掀翻在地,挣扎着爬起,朝天上观瞧,却见一道龙形旋风狂卷而去,腾至半空,隐约有雷电在其间闪烁,瞬息便消失于天际……
汉子赶忙起身,四下张望,院中已无那人身影,于是他慌忙跑出寺院。此刻,已交寅时,正是黎明前黑暗时分,他朝镇子方向望去,只见那里隐隐有红白雷电相交,阵阵雷鸣隆隆传来……借着雷电闪烁,他依稀看到天空有血色云层压盖,一条风雨交汇的龙形之物在其间翻转腾挪……正欲看仔细些,忽然天空又暗了下来,一切归于死寂。
不消片刻,天际被一道巨大的闪电划开,整个天空又亮如白昼,这次他看清了那里的情形,整个人呆住了……镇子上空的血云已化成了一条巨蛇,血色蛇身盘卧天际与那风雨龙对峙,龙吟蛇嘶,翻云覆雨,缠斗不休。二者连番碰撞,每撞一下便有红白雷电闪烁,端的惊天动地!
汉子见此情形,痴傻一样望着天际。突然,云中爆出一道刺目光芒,他不及闭眼,只觉双目暴盲,紧接着传来一阵巨大轰鸣,余声久久不散,回荡于天地之间……
过了许久,他的眼睛才恢复如初,却见天边已泛起了一抹朝霞,隐隐带着血色。他犹有余悸,长长地吁了口气。
这一夜终于过去了。
……
他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朝镇子走去……
沿着来路,仍能感受到昨夜的惊心动魄,想起那个恐怖的存在他只觉脊背发凉,嘴唇不停的哆嗦。
不消半日,他已穿过密林,看到了镇口的牌坊,镇子里的景象也一览无余。他痴傻般站在那里,望着眼前诡异至极的一幕……整个镇子无论大宅小户、街坊门市,均已化为齑粉,满目狼藉,唯独一间房子完好无损,孤零零地杵在那儿……诺大的唐家古镇显得诡异莫测。
那是一间青砖堆砌的古旧房屋,他无需辨认便已知晓,正是那间屋子!他已不知去过了多少次。唐老六家刚出生一天的孙娃,那个唯一活着的婴孩儿,就在这间屋子里!
古怪的是,这孩子刚出生,镇子就开始死人,一天之内300多户人家几乎死绝,只有他这个外乡人逃了出来……当时情势危急,唐家族老知他腿脚麻利,让他去山中古寺求高人相救,古寺虽已荒废多时,可年前来了一位道人,在此盘桓。
他刚出镇子便发现身后黑雾弥漫,整个镇子已是一片死寂,只有一个婴孩儿的啼哭声隐约传来。他心如刀绞,万分不忍,回头张望,却吸入了黑色烟雾,嗓子火辣辣的疼,像吞了炭一样,一口黑血吐出,便说不了话了。他惊恐万分,夺命奔逃……
想到这里,他打了个哆嗦,见黑雾已散,便战战兢兢朝镇子里走去。进到镇子,他四下搜寻,希望能见到那个道人的身影,可是镇子里除了那房子以外,便空无一物。
突然,一个毛骨悚然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仔细一听,原来是婴孩啼哭之声,只是这声音比一般的婴儿更尖锐响亮,乍一听还以为是什么鬼怪嚎叫。他大着胆子一步一挪地来到那间屋子旁,透过门缝朝里观瞧,只见里间床榻上摆着个红布包裹,一个的婴孩儿裹在里面,正自哇哇大哭。他心想孩子出生没多久,还没喂奶,定是饿的狠了,于是推门而入,来到近前。
只见这孩子长得粉雕玉琢,跟个瓷娃娃一样,他一见孩子眼泪便止不住流了下来,觉得这孩子太可怜了,就抱起来给他找吃的。谁知刚抱起,一包东西就从这红布包裹里掉了出来,他捡起来一看,是一本古书和一封书信。奇怪的是,这封书信纸张蜡黄,显得十分古旧,好像尘封多年一般,他展开信纸来看,不由得倒吸凉气!一封血书,血色殷红如初,力透纸背,令人触目惊心:
……
生逢乱世,人心不古。
唐家世代守护结界,竟自毁契约,两界通婚,诞下异子!致使无相劫生,妖龙现世……自食恶果!大黑天摩诃迦罗,镇世魔神,无形无相,鬼神莫测。凡夫俗子焉敢觊觎!无知之人,竟将大黑天之血令婴孩饮下,意欲何为?!殊不知此血有神无魂,其内镇压无数神魔之魄,一旦得人精血,必重生血肉,此子难逃厄运。如其得逞,则天地变色,魔神降生,祸福难料。
幸吾及时赶至,耗尽心力,镇压妖龙,驱散邪祟。此子天生异数,本当除去,奈何天德好生,大道有缺,万物皆有一线生机。故留其性命,延续唐家香火。以吾天罡精血,注其心脉,以镇邪魔!如二十载无事,则此子得生,享百年之寿;如魔血复苏,则暴毙身亡!一切机缘,皆有定数,福兮祸兮,自安天命。
吾观天象,浩劫将至,霍乱在即,神州无一乐土。经此大战,吾心神耗尽,有心匡扶,无力回天!故将毕生所得录于此书,汝当携之归隐山林,遇正义之士相授,方得善终。切记!切记!
——天罡道人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