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逻辑院中央圆形大禅房里，方涵每天长时间盘腿闭目静坐。
在逻辑院中央圆形大禅房里，马明每天长时间盘腿闭目静坐。
陈家勇难以理解和适应这老怪物和小怪物的作风，但也只能跟着这么干。
陈家勇又怎么知道，他是干坐傻愣着，但方涵和马明，却无时无刻不在滋滋滋地大排量交流交锋。
他们的交流与交锋，不用通过耳目传神、眉目传情，不用口诛笔伐，不用刀枪弓箭，不用手脚并用，不用点穴推拿，不用折腰掰手腕，不用插眼睛抠鼻孔，不用拿板砖撒石灰。
他们直接通过二进制思维、直接通过逻辑共振，上演着跨越时空的、无远不届的、最真挚的情感交流和最激烈的思想斗争。
这能减缓马明对乔治的反感，减少马明对谢丽的思念。
这也能增加方涵对许静的体贴。
方涵在许静面前，常常像个少年似的觉得有很多话想说，却又往往一时之间说不出什么之乎者也所以然。
但每天跟马明交流交锋之后，方涵都才思泉涌，每次奔出禅房的第一时间，都立刻跟许静联系，喷薄而发，把最热烈的感情和最深沉的情感倾注过去。
陈家勇觉得“逻辑院”徒有虚名没什么进展，那只是陈家勇觉得。
马明和方涵却觉得，“逻辑院”好像已经成立了一万年，已经成为了俨然肃穆的大宗派，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屹立在世界顶尖门派之林。
他们交互互动的内容，如果打印成册，已经汗牛充栋。
他们交流交锋过的智慧碎片，说时迟那时快，就连他们自己都来不及充分记录。
水本无华，石本无火，文明之花因知己知彼的交流交锋，才会霎那绽放盛开。
这就是高峰论坛，这就是巅峰体验。
如果说，马明原来的水平是三四层楼那么高，方涵原来的水平是五六层楼那么高。
那么现在，他们不只是再踏上了七八个台阶。
而是坐了火箭直插云霄冲出太空，大鹏展翅扶摇直上九万里。
但也只不过是刚刚到了近地太空而已。
跟观尘，不是比起来差多远的问题，而是根本没法比。
如果说，马明和方涵现在端坐在近地太空，那么，观尘早已经到了太阳系以外银河系边缘。
其实，观尘本来就早已经跨越了人类已知的所有星系和星云，逃逸了所有黑洞，穿越了所有虫洞。
但观尘就是不愿意帮助马明清理身上的病毒，说那都是他的宿主——就像是说那都是他的子民——鼓励自由竞争，喜看精彩博弈，不会厚此薄彼。
观尘用了一个高大上的概念，“保护生态环境平衡”。
用他恩赐的公平，来粉饰他掌握的独裁。
被计算机专家们会诊暂命名为“类计算机病毒”的体内仿生病毒，“鹰眼”、“未名海”和“逻辑思维”的病毒工段，由于在马明体内不停混战，已经发展变异了无数代。
它们既跑不出去，又不可以扩散杀死马明的身体，只好在狭窄的封闭空间里、在有限的繁殖条件中，汲取着马明身体的养分，不停变异进化发展，彼此无休止地混战。
另外两种，神经病毒和淋巴病毒也一样，不断变异进化发展。
它们被一种神奇的力量抑制着，不能过分扩散侵蚀马明的身体
它们在马明体内扩散多少，就无缘无故莫名其妙地消失多少。
无论怎样都攻陷不下马明的身体，也逃逸不出马明的身体。
有生存权，但是没有扩张权。
始终保持整体平衡。
都是因为观尘在作怪。
观尘称之为“保护生态环境平衡”。
如果任由它们自由发展，它们很快就可以扩散侵蚀，吞噬毁灭掉马明的身体。
观尘不允许自己的载体，马明的身体，生态环境的平衡被打破。
观尘把它们封印禁闭在马明体内，但是不让它们彻底吞噬毁灭马明的身体，局限着它们自由发展。
美其名曰“保护生态环境平衡”。
他的目的，还不是为了确保他的每一个宿主载体都良好运作？
还不是为了观察试验所有那些试验品？
就像自家的摩托车不能被毁坏一样，敝帚自珍。
就像自家的猫狗打架，他要喝止一样，免得鸡飞狗跳。
就像放了几尾鲇鱼到池塘，看看效应如何，但他最终目的，并不是让整个鱼塘被彻底搅乱搅浑，而是“观察生态环境变化”、“保护生态环境平衡”。
太差劲的，淘汰掉。
太凶猛的，也封印掉。
不让它们惹事，不让它们捣乱，不让它们出岔子。
“保护生态环境平衡”，说得好听。
但马明觉得，本质上，观尘是自私的。
他不允许除他之外的另一个存在，进化上升到可以变成神的存在。
就像他所敬畏的宇宙之神、宇宙之魔一样，他也不相信，它们会允许他无限进化上升到威胁到它们的存在。
马明说的没错，观尘严重怀疑——马明说不说，观尘都一样怀疑——自己在宇宙之中的亿万万亿个分身，常常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一部分，那无缘无故消失的一部分，也许就像他对低等的“鹰眼”、“未名海”病毒工段进行封印禁闭一样，也是被更高等的神魔封印、禁闭、策反或消灭了。
宇宙神魔，为何不彻底消灭了观尘？
还不是为了它们层面上的“保护生态环境平衡”？
还不是为了维护它们的统治？
在任何一个层面，从某种给意义上来说：
保护生态环境平衡=维护统治。
这世界的主要矛盾，就是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跟落后的生产力之间的矛盾。
为了防止矛盾爆发造成的生态环境体系崩盘，需要一个世界秩序，需要一个平衡规则。
然而！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所有的秩序，所有的规则，对于那些追求更大进步、勇于打破陈规、突破条条框框的人来说，哦不，对于那些不断变异进化发展、不断追求更大进步的病毒来说，就叫做文明进程受阻。
“没关系，你限制封印禁闭的是那些病毒，你不彻底治理它们，那就由我来彻底治理它们。始终有一天，我要整治你们，收服你们。”
马明心道，“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是否也是一个追求进步、悄悄变异进化发展的病毒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