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假时光总是很快过去，晚上十点，休假人员集体回到地下城。
“怎么样，马明的状态还好吗？”坐在地下城的一处游乐场旋转木马上的王法强，朝坐在他旁边的胡志强问道。
HY6213项目工作组的组长原定是谭波，由于王法强来担任组长，谭波任常务副组长，胡志强、刘杰、马明为副组长，胡志强任书记。
王法强与胡志强，共同对上一级负责。
“马明不是体制内的人，他暂时还适应不了纪律严明的生活的。”胡志强说，“我觉得我们应该给他一个期限，比如三个月，明确告诉他，三个月之后，不管第一步计划有没有按期完成，他都可以回家。他已经做了他能做的事情，给他一个明确的解除行动限制的时间，他才会有盼头，才能不煎熬。而不是无限期地等待尚未确定的第二步甚至第三步计划的完成。”
王法强说：
“有必要的话，第一步计划五艘飞船制造试飞完成后，我们可以申请解除马明个人的保密工作行动限制。谢丽爱丽丝也可以考虑。”
“一，飞船是马明二人开来的；二，地星人都知道，玉龙山城是战略军事重地，无须掩饰；三，至于地下城，马明二人并不知道地下城真正的秘密，就算你我也不知道；四，就算马明等人比项目工作组的其他成员先解除行动限制，但在若干年之后解密之前，大家都一样要遵守保密规定，没什么区别；五，他们解除行动限制后，有关方面会保持对他们的关注，假如有什么问题，仍然能够及时处理；六，之所以在未先通知的情况下要求他们签保密书、参加封闭式工作，就是为了看看他们和外围的反应，看看有没有问题。”
“目前没看到有什么问题，所以可以考虑解除对他们个人的行动限制。”
胡志强点点头。
王法强说：“另外，根据我的电脑统计数据，他在会议汇报答辩中，52次提到太空科考探索，38次提到生物科学实验室等类似词语，其中，12次提到把太空科考探索和生物科学实验结合起来，15次提及外星生物新物种的概念。来到地下城之后，工作组几次会议中，他也下意识地提到过3次外星新物种生物科学实验室。这几天我翻看了会议视频，发现他提及这些内容时，态度是认真的。”
“这些内容，跟核动力太空飞船表面上没有直接关系，但是他反复提到了。他在国内的双喜大学，获得了生物学、计算机两个学士学位，在M国获得了物理学硕士学位。这里面必须有一个内在逻辑，我猜测，在他的内在逻辑里，后两者是为前者服务的，也就是说，研究物理学、计算机，是为了弥补生物学学科中他没办法解决的问题。会是什么呢？”
胡志强说：“这不重要，心思杂一点说明思维活跃，没有业余爱好的脑子才是僵化的。”
“不，重要。不管是科学还是管理，不管是杀敌还是救人，发现内在逻辑，事情就变得清晰，对症下药，问题就变得简单。”
王法强下了木马，边走边说。
“走，我们到那边去坐坐。研究物理学、计算机是为了弥补生物学学科中他没办法解决的问题，这个问题会是什么呢？可能早期的一些不那么出色的论文会更有助于我们了解。”
“于是我翻看了他在大学时期发表在国内期刊的文章。他的实践实验求证论证，很细致很务实，虽然课题平常，但大学期间孜孜不倦发表学术文章的人并不多。年龄最小、学业最勤、奖学金最多，这些可发掘的话题，让他上了一次当地报刊的访谈。”
“但就是那篇访谈中，我觉得，他的指导老师对他的评价，有些不对劲，表扬话之后，是这么说的：‘不切实际，好高骛远，大而无当，计算机系统会不会觉醒、潜伏，人类能不能永生，宇宙中有没有能量生命，这些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不是他应该去想的，他应该踏踏实实去做对社会有意义的事情。’”
“——我断不会这样评价我的学生！这是科学家的最高政治理想，即使它们永远没有答案，但以无穷去看有生，才是思想之源。”
“我又查看了那个指导老师的资料，那几年他发表了生物医学方面的好几篇有影响力的论述，使他迅速从一名普通老师跃为某某大学的副校长。”
“史文森？”胡志强皱了皱眉。
“他也就那几年有一些成就，此后就泯然众人了。”
“你是说？……”胡志强摇摇头。
“我是说，那么我的猜测就没错了——这孩子是个好苗子——你看，史文森说的，小小年纪就对那些没有答案的事情太敏感。”王法强笑道，“这可能会让他勤学苦练变得优秀，也可能会把他压垮。你知道一句话，忧郁者的微笑很迷人。”
“你想说明什么呢？”胡志强说，“你的弯绕得太大了，我没太听明白。”
“我想说，他需要团队，他一个人会垮。”王法强说，“恰好我们有这么一个团队，恰好需要这么个人。”
“你是说准备报审的太空舰队计划和太空科考计划吗？”
王法强看了看胡志强，说：
“他哥没了，这几天他需要休息，但也不能休息太多，休息太多对身心反而不利。我让他这段时间不用操心项目上的事，不用上班了，有空可以想想他频繁提到的那些东西，看看他有没有现实一点的想法。”
“我关于太空舰队和太空科考的初步想法，你暂时不要跟他说。”
“也暂时不要告诉他可以申请提前解除个人行动限制的事，他真正需要的不是这个。因为他会想明白，作为堂堂正正的国家英雄、荣誉博士，他的组织一定会慰问安抚他的家人，让他的家人知道，他一直都在。”
“嗯。”
王法强站起来，坐到自动挪过来的轮椅上，挥挥手，缓缓走远，“他需要一个老家，一个小家，和一个大家。他的老家在他心里，他的大家将是我们，他的小家，你猜会是跟他一起来的这个俏姑娘吗？”
坐在游乐场旋转木马附近的椅子上，胡志强自言自语说：“老师，自从思凯走后，你也有二十年没有收徒了吧，是想给我添个师弟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