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羲的变态体现在他的暴政和猜忌多疑,凡是跟他意见相悖者,不是酷刑严惩,就是要你小命。长此以往,敢说话的直臣被昊羲杀的杀,流放的流放,身边留下的不是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之辈,就是奴颜婢膝谄媚惑主的伶人,而仅剩的一些心怀社稷的良臣也不过是苟且偷命,终日提心吊胆,如履薄冰。
朝堂如此,朝堂之外的百姓更不用说了,一年比一年沉重的苛捐杂税,严苛的刑法,让百姓们苦不堪言。
谁能想到,曾经被他们奉若金乌的君王,会变为活于人间的恶鬼,一国之君无道如此,便是亡国衰音唱响之时。
昊羲一统汉地后,居雍州,设金乌城为都城,并于汉地之上又化八州,封八王,这也是后世之人称汉地为九州大地的由来。
青州王酆戟管理青州有道,素有仁义之名,深受青州百姓爱戴,昊帝五十五年,昊国以南的莱,彭二州先是洪灾后经大旱,百姓三年颗粒无收,饿殍遍野。
昊羲耽于享乐,朝政几乎被伶人凤卫玉把持,而他自己今个命人儿修个宫殿,明个儿建个猎场,后天再来个声势浩大的出巡,反正怎么烧钱怎么来。
凤卫玉伶人出身,谄媚之辈,怎会关心百姓死活?有意将有关莱,彭二州的消息全部扣下,留下的全是歌功颂德的文书,让昊羲活在粉饰的太平之中,终日穷奢极欲,醉生梦死。
彭,莱二州灾情得不到控制,唯有向其他州求助,可是各州视若无睹,紧闭城门,杜接灾民,唯青州不仅送灾粮前往,还广接灾民,妥善待之,一时间青州王的美名在民间广为流传。
可是仅凭青州一州之力无法拯救莱,彭二州于水火之中,更可气的是这彭州王也是个无能荒唐之辈,见彭州无救,竟是将青州送来的赈灾粮款尽数贪去,想要弃彭州而逃,可惜点子不正,老天有眼,青州王家当还没清点完,那边无望的灾民们终发动了暴动。
彭州王于暴乱中被杀,彭州乱。
这段暴动因发生于彭州古瑯郡,被史书记载为古瑯起义,这是发生在九州大地上的第一次农民起义。
古瑯起义和后来的三王讨昊,以魏飞儿这个现代人的眼光开来,人民被逼得没有活路,站起反抗暴政没什么错。可是时至今日在九州大地上,提起这两件事依然存在着巨大的争议,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们触犯汉地之上的最大忌讳——不忠。
汉地重“礼”,无论高门望族还是寻常百姓,皆以礼教而自持,在汉地的子民看来,礼之根本就是“忠”,也就是说汉地自古崇尚忠诚最忌背叛。
所谓“忠”,忠神,忠君,忠父,忠师,忠夫,忠友,忠己。这一思想好似自天地之初,就根深蒂固地扎在了汉地子民的脑海里,并且世世代代的虔诚准守着,所以,古瑯起义表面上看是在反抗暴政,实质上也是一场信念的崩塌和思想上的巨大转变。
有些史书研究者认为,古瑯起义是九州之上礼崩乐坏之端,认为自古瑯起义后,九州之上,背信弃义者常见,忠肝义胆者难求,见利忘义者扶摇,居利思义者无名。用魏飞儿的话说就是世道乱了,人心变了,不像以前那么单纯朴素了。
暴民们占领彭州后拥暴乱头子齐邑为新的彭州王,当时传有古瑯人在挖井之时地面突然塌陷,一黑龙盘卧其中,那龙见人后腾云而去,众人在龙方才盘环的地方发现了一石碑,碑上刻着“新皇已现,昊帝当诛!”八个大字。
这时候就有人跳出来大喊了,这龙可是天子的象征,此乃天兆,天下要有新主子了!
这话传到昊羲耳朵里可是明目张胆的谋逆了,昊羲能忍?
不能忍的昊羲命莱州王平乱,莱州王心里苦,饭都吃不饱,还让老子去打仗,这不是摆明了的让老子也反吗?
好在莱州王心里再苦,还是本着忠君守礼的为臣之道,硬着头皮去平乱了。
可惜朝廷已臭,昊羲答应给的钱和粮,一层层的贪下来,到了莱州所剩无几,莱州王的士兵吃不饱饭,怎么打得动仗?雪上加霜的是,平叛工作一直没啥进展,熵州还被叛军攻下了。
熵州没保住,昊羲暴怒不已,欲杀平叛不利的莱州王。相国旬褚力劝昊羲,言当今是用人之际,若是能让莱州王戴罪立功,莱州王必然会感激天子之仁慈,全力以赴平定叛乱。
昊羲允了旬褚,事后受伶人凤芝玉的蛊惑,认为莱州王并不是全力平定叛乱,而是有意骗取朝廷粮草,蓄谋谋反。昊羲多疑猜忌,听信了凤芝玉的谗言,召莱州王入金乌后以谋逆之名将其杀死,旬褚得知后心灰意冷,长叹莱州不久必反。
莱州王入金乌便知此行凶多吉少,于是入金乌城前将莱州的兵权交给了其子段炎。
段炎是个聪明人,死命的劝自己的老父亲不能去,说君子应当忠于天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昊羲暴行已失天道,忠昊羲就是逆天道。放眼天下,风起云涌,英雄辈出,昊羲杀心已起,不如趁机反之,于风云巨变中,抢夺先机,搏出一片天地。
莱州王没有听,还把段炎怒斥了一顿,让他再不可说此大逆不道之言,于是莱州王卒。
莱州王在金乌被杀后,莱州被叛军围困,段炎痛恨昊羲至极,也知若是背叛昊羲,此时的自己无法和齐邑抗衡,干脆直接求和,城门大开迎齐邑,于是莱州直接白给。
叛军自此有了一个响亮的口号:昊帝无道,奉天讨伐!想想也知道这口号是谁想出来的了,这也算是给谋逆冠了个名正言顺的名头了。
当时,面对莱,彭,熵三州的声讨,昊羲还是占有极大的优势的,可是昊羲接下来的一系列的骚操作终还是把自己的优势彻底的作没了。
青州王酆戟因赈灾之举,深得民心,在民间就有了“东有道,亡北往”的说法。北指的是金乌,东说的是青州,意思是说,想活的话,有大道去青州,求死的话,金乌城就在北边。
酆戟之子酆昂送灾粮回青州的时候经过了大幽岭,见狭窄曲长的山道上有许多人双手双脚着沉重铁拷,于烈日长鞭之下负沉重背篼往幽岭之上缓慢而行,其中老者白发苍苍,骨瘦嶙峋,幼者不过龆年,枯瘦如柴。
就见幼者双手抱着重石跟在队伍之后,摔倒后自行爬起,捡起重石,继续前行。老者恍恍倒地不醒,有两位手持长鞭的铁甲卫兵上前,架起老者,遂扔于道旁悬崖之下。全程无人驻足,无人人侧目,面容麻木,见之为常。
酆昂见之心下不忍,询问左右侍从,这才知道,当年白狄族战败被俘,凡白狄族人皆于左额处刺”奴”字刺青,若不是沦为斗场之上的卑贱斗奴,若不被发配到各处干着苦力,那些人正是白狄族人。
昊羲欲建帝王丰功伟业,决定干一件过往帝王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于万里延绵的幽岭之上修栈道。
幽岭高万仞,横跨多个气候,地势复杂而险峻,最高处常年积雪,最低处惊涛骇浪,抛开这些自然界给予的困难,光是人力,物力,财力,这些方面的花费,都是天文数字。
幽岭兰道一修就是三十载,后世人评论,修幽岭兰道的确是造福后人之觉,可是之于当初,劳民伤财,得不偿失,尤其是昊羲晚年,国库亏空,依然大肆修建兰道,王朝的最后一点气数也被这么耗尽了。
酆昂见白狄族人这么惨,又想想昊羲做了这么多不是人干的事,一个没忍住就有感而发了。
“帝王宏图业,生灵血肉偿。一阶一泣血,金乌但可知?”
酆昂劲上来了,没管住嘴,结果他老子惨了。
好事者拿酆昂的话做文章,说昊昂同情白狄族人遭遇,想来青州对金乌存有不满之心已久,青州王于百姓之中声望过高,恐有异心,当杀之。
昊羲这会儿正在皇宫里大骂段炎和齐邑两个逆贼,酆昂的话于昊羲听来无外乎诛心,自然是触动了昊羲的逆鳞。
同年秋,昊羲借生辰之际,召青州王和酆昂入金乌贺寿。酆戟心知此行凶多极少,早在半月前就有意传出酆昂病重的消息,故而酆戟独自带着随从去了金乌,酆昂逃过了一劫。
宴席之上昊羲痛斥青州王为白帝亡魂所控,竟是疯狂到要将青州王烹于沸鼎之中。
平日里昊羲作死,臣子们装鸵鸟就过去了,可是眼下三州谋反,青州王深受百姓爱戴,杀青州王必激起民愤,青州若再被逼反,各州百姓效仿齐邑和青州,那天下是真的要大乱了。
相国旬褚领着仅剩无的良臣死谏,老泪纵横,利弊道尽,作死小能手昊羲不听就是不听,不仅如此谁帮青州王说话就一起烹了,于是就有了轰动史书的甲子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