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下雨了，脸上虽然没感觉到雨水，但是脚上却感受到了湿冷。眼前朦胧的人影应该是弯着腰替自己挡着雨水。因为抱得很紧的缘故，能看见衣服上的纹路，衣服有些破旧了，黑色的污垢下隐约能看见蓝底图案。
“嘤”，脸上感受到了一滴水，应该是头发上的雨滴滴下来了，随后一只冰冷的手将那滴雨水抹走，手指很长，有些黝黑，还有伤痕。然后抱得更紧了，能感受到微弱的心跳。
很饿了。
“嗯～嗯～”实在没有力气叫唤了，只能发出微弱的示意声。随即一阵窸窸窣窣，张嘴，一阵温热，时有时无。
累了，睡去。
被一阵嘈杂的叫喊声声音吵醒。
“让开，让开”
“给我让开，哼。”
声音开始丰富起来，马蹄声，冲撞声，痛苦的哭喊声。
又一阵马蹄声，更多。
还有甲刃碰撞声。
“前方何人？吾等乃皇城禁备军，奉旨办事，速速避让！”
然后感到一阵晃动。
“别推了，别推了。”
“踩伤人了”
“娘，我娘”
“娃儿，娃儿你在哪儿呀娃儿。”
“爹”
“娘亲”
“呜呜呜呜～”
“我们是沈家护卫，在此寻人。”
“今日之事责任重大，速速避让，否则当斩！”
“将军，沈家今日也有惊变，还请通融。”
“速速退去！否则当斩！”
“锵锵，锵锵锵锵”
这是刀刃出鞘声。
“将军！”
“罢了，让将军先请。”
“是。”
“将军请。”
“明日镇远城会有远征军驻守，镇远城明日会开城门，流民可入城避难！”
人们一阵低呼，希望，坚持。
然后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陈老，怎么办？”
“无妨，皇城之战该是有了结果，待禁军先行，我们在后。”
“是”
又一阵马蹄声渐行渐远。
嗯，
隔壁的小家伙，倒是有些力气，又开始哭了。
不远处有人在打架，能感受到空气中不一样的涌动。应该伤及了无辜，又有哭闹声了，越来越多，越来越近了。
背后的手在轻轻的拍着背，很舒服。
越来越近了，就在旁边。
“轰”，一声，一阵强风吹过，本能的缩了一下，有些冷。
“王妃，请护世子离开。明天镇远城城门开，殿下与王妃入城，应该就安全了。”
又有人在打架。
“休要伤公子！”
“哼，尔敢！”
“嘭~”
“………”
还真是吵闹。正准备哭几声解解乏。
突然，一阵强光照耀，赶紧闭上本来就睁不大开的眼睛。
不知道时间有没有流逝。还是已经静止。
闭上眼的第一瞬间，好像所有东西都消失了。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原本嘈杂无比的周围，人影，马蹄，搏斗声，好像都不存在了。若不是还能感受到背后的那双手，嘴里那一丝的温热，都会让人怀疑这是死后的正常状态。
第二瞬间，巨大的声响穿过耳膜。
坠落，然后失去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
回神过来，只感到全身都很寒冷。然后是剧痛袭来，七窍都很痛，能感觉到有液体从身体里流出去，应该是在流血。
勉强能动的手胡乱抓了几下，凭借触感，应该是在泥地上，雨还没有停，所以睁不开眼。身上的衣物也不见了，耳边还一直响着炸雷般的声音。
真的很痛苦，除了手勉强能动，几乎感受不到身体。张开嘴想喊叫几句，喉咙里却呛着东西。
手指也被什么东西咬着，感觉血流的更快了。
应该是要死去了。
是来体会死亡的吗？
真的。
要死了。。。
陷入黑暗。
“师兄，这……”，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然后被一双手抹去了脸上的雨水，感觉有只温暖的手覆在肚子上，传入一阵暖流，整个肚子感觉像以前洗澡时一样，泡在温暖的热水里。
有了点力气，终于可以睁开眼了，努力的抬起眼皮，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两个人影，一个蹲在眼前，一个站在旁边。
“师兄！这！”
随即感到一阵温暖，身上有什么替自己挡住了雨，遮住了风。这人，是个好人。
“师兄！你刚刚看到了吧。”
“嗯。”
“那？”
“先带回山，待老师回来再议。”
“不杀嘛？”……这人不是好人。
“不杀。”
“这条虫？”
手指上的东西被扯走了。
“一并带回去。”
在一个人的怀里，睁眼太累了，头脑里一片混沌，还是闭上眼吧。
“师兄我来吧，”
不要呀。
“嗯。”
苍穹之下，云海之上。
此时雷龙翻涌，剑光煌煌铺满天际。
一张由雷云组成的巨大无比的脸，占据了云海，雷光于其中闪烁，似是天威，双眼有两条苍莽雷龙，威严漠然的看着正前方云海之上飘浮着的一个身影。
那身影着青衫道袍，素布黑鞋，模样不过十四五岁，似是个少年道士，却是一头白发，正在雷光之中狂舞。左手正持一柄拂尘，已经破烂不堪，只余几根拂尾，右手倒持一把剑，剑身琉璃，色彩斑斓，只是剑尖在不停抖动。望着面前那张威严巨大的脸，少年道士模样的身影似乎毫不在意。
“你败了。”巨脸缓缓开口，雷龙自嘴中游出，直奔“青衫少年”而来。
“哼，“少年道士”冷哼一声，道：“我又不是败给你。”
雷龙游近，少年道士提剑，剑光入嘴，轰然而散。
“我是败给人间先祖。”少年道士收剑，神情漠然。
雷云巨剑见雷龙消散，便不再言语，张开大嘴，吸气不止。
原先的雷龙炸散，将云海也炸出一个窟窿，少年道士站在云海之上，看向云海之下，芸芸众生，城池村落，笼罩在倾盆大雨之中，阳光自窟窿照耀而下，然后有氤氲飘然而起。
看了一会儿，少年道士深吸一口气，又长吐一口气。才道：“这是何等美景，只是可惜。”
“是有些可惜。”
云海之上又显露出一个身影，破袄破鞋，老人模样，却有一种飘然气质。
“哼，”少年道士见到老人现身，冷哼了一声。将剑尖朝着云海插入，手掌柱在剑柄，继续道：“若不是差了人间一洲之地，我能胜它。”
老人闻言，摇了摇头，道：“你胜了又如何？不过是第二个它。”
少年闻言，眉头一皱，道：“我道门侍奉它万年，五洲四海，十地三山，行道布法，建观修行，教徒无数，为它吸取愿力何止万万？多少先祖穷尽一生，九劫十难，也不过是想登仙一望，哎。”少年道士长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是你登天而上的理由？”老人看着少年道士，以手指心，由心一问。
被称为道主的少年道士见状闻言，咧嘴一笑“我道门无为，却该是处处有为，人间愚昧，不堪教化，我想人人都能望见星河璀璨，登天为仙，你又何苦阻我？”
老人摇头，盘腿而坐，道：“你问过人间意见没有。”
“呵，”少年道士摇了摇头，收回目光，将柱在云海之上的斑斓长剑提起，随手丢下云海，看着老人说道：“日后有人会携剑而来，破开天幕。”说完学着老人，手指指心。
老人叹了口气，没有言语。
少年道士又看向在一旁长吸不止的的雷云巨脸道：
“你该是歇够了。来来来，贫道不才，修行千载，还有一招，能教天门大开。”
说罢脚尖轻踩云海，悬空而起，停顿一霎，又蓦然消失。
巨脸突然狂呼不止，天空之中雷龙翻腾，天威浩荡。
“哎”，叹了口气，老人从破碎的云海之上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