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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小城理想

“我以前见过一个小道士,长的粉雕玉琢的,不过脾气挺大,打起架来,那叫一个厉害,我差点就输了。”

清人手脚并用的比划着,在月光下与少年道士追忆本来就不多的过往,少年道士却不想听了,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只剩下清人尴尬的望着无人的墙头。

城主府正殿都倒了,城内居民都自梦中惊醒,各家灯火渐明,而潍城城主不知道什么原因,迟迟未至。月色下的城主府内寂静无声,众人皆看着清人。

清人冲着众人咧嘴一笑道:“各位神仙,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不然我师兄该飞过来提我耳朵了。”说完便以异常果决毫不犹豫之姿,转身一跃,出墙而去。

心思各异的众人相互观望一眼,然后各施一礼,往各方散去。今晚要消化的东西还真不少:

道门清月山有弟子司清水,修行十二载便四境通幽,五行符与五雷决信手拈来,身外法身更是威严超凡,不日南方龙虎山,必会多出一座道观。

而一份天下观望的榜单,可不只会多出一人。一个刻意隐瞒出处的少年,体魄无双,拳法无敌,出拳身姿,尤胜荒宗;三境与四境搏法,虽然元气大伤,却也硬生生凭借身法破道门二法,逼平司清水,在清月山观主手中拿走土黄。这比道门龙虎山将多一座道观更要引起众人注意。

“雷宗主。”几个正在城北房顶上信步游走的身影闻言停下脚步,为首一个中年男人笑意盈盈转过头,看着身后向自己而来握枪的几个身影道:

“原来是五当家。还真是巧,五当家也吃完饭出来散散步?”

一个握枪的阴冷男人饶有意味的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中年男人道:“巧不巧我与雷宗主心知肚明。”

中年男人笑了笑摆了摆手,摇了摇头道:“您瞧瞧,我真是带着弟子出来看看月亮,看看潍城的,毕竟我北地寒冷,如此温暖的夜晚不多。”

阴冷男人扯了扯嘴角,也不知信是不信,道:“雷宗主夜行赏景,可有收获?”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看着天上皎洁的月光道:“月色朦胧,四方寂静,实在是没什么收获。”

阴冷的男人便不再多问,“那祝雷宗主夜景赏得愉快。”便飞身而走。

待到阴冷的男人带着几个弟子远了,中年男人身后便有一个看似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走向前道:“师傅,盘山楼也像在找那个少年。”

中年男人收起笑意,嗯了一声道:“估计除去几家底蕴高深的宗门外,其余各家宗门都想寻得那个少年,一为土黄,二为那少年的体魄与身法。那少年三境挡得住道门四境,而且展现出来的身法像是专门克制道门一样,内中估计有玄机。那少年身受重伤,估计走不出潍城,不对,那少年不愚笨,就算有余力出潍城也不会出,清月山定然不会放过于他,但他竟敢露出体魄身法,而且挑衅道门,身后估计有所支撑,寻得他来,最好能夺体魄,其次知其身后秘密,最不济能得土黄。只是,他能去哪儿能?最后的痕迹就在这里呀。”

稳定心神,中年男子继续带着弟子信步赏景,在城北屋顶上游荡,偶尔遇见各宗人士,彼此心照不宣打个招呼,找个借口便各自寻去,只是让中年男子惊讶的是,竟然还遇见了临崖书院的人,只得恭敬的打过招呼,然后避开书院的同时心中不免猜测:书院是要土黄,还是要能破清月山道法的少年?临崖书院和清月山?还是儒家和道门?中年男子不敢细想,只得带着弟子回客栈。

各洲各中小宗门满城夜以继日寻找的主角,清人,此时正在离中年男子入住的客栈两个巷子外的桃花巷一座简陋破旧的房屋内的一个木桶中,木桶架在生火灶上,屋内还有两个少年,一个正满头大汗的往火灶中添柴火,一个则刚刚在巷子周边和房屋外围放置完神仙小哥吩咐的物件回到家,在灶炉旁边扇风。潍城的月亮总是这么大而且明亮,借着月光两人看着水汽弥漫烟雾缭绕的木桶中禁闭双眼不时皱眉的神仙小哥,不知自己能怎么办,还能做些什么,心中很是焦急。不过还好,神仙小哥过了好一会儿,终于醒了。

清人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眼,回想和少年道士司清水最后过的那两招,若不是在山上师兄师姐配合着练了很多遍,而且对道法有了解,甚至见识过四境的术法,还真没这么容易撑下来,若不是最后靠着乾坤壁中的一丝浊息,乱了少年道士神魂,估计也难取胜,用师姐的话说,还是挨的打不够多,不行,要尽快带着东西回山,下次要赢了。

清人回过神来,看着旁边正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的两个少年,笑道:“那个,辛苦两位小哥。”

两人赶忙摇头道不敢,应该的。

清人见两人如此客气,又腼腆一笑,道:“那,能不能再麻烦两位小哥给我煮点东西吃?”其中一个少年闻言立马道:“我去我去。”说完便向外又去。留下另一个少年看着木桶内的神仙小哥不知所措。

清人又道:“那,这位小哥,你能帮我把偏房那个木箱拿过来不?”

那少年闻言赶紧应声往偏房跑去,不多时便拿着个简单的木箱跑回来。清人又道:“那个,小哥,我想喝杯茶,你看?”

少年闻言,赶紧去泡茶,心中窃喜,幸好钱辰不时会从饭馆拿点东西出来变卖,上次拿的茶叶幸好还没卖。等到泡好茶回到房内,神仙小哥已经从木桶中出来,并穿好了衣服。很朴素的黑色紧身长袍外配蓝色的长袍外套,白袜黑靴,长发扎在脑后,明眸皓齿,长相清秀俊美,看模样也不过十四五岁,却有一种超凡脱俗气质自然流露。此时正看着自己笑。

清人笑着接过少年递过来的茶,稍稍吹了吹,喝了一小口,道:“嗯,这茶不错。”

少年正不知如何应答,一阵开门声,然后一个身影进了屋,一个少年端着一个缺了口的碗,碗内一碗白花花的热面,面汤上浇着一勺红油。不知是不是因为奔跑的缘故,汤汁不时从缺口中荡出来,少年有两根手指内侧发红,应该是为了不让汤撒出来,用手指内测当碗沿,被面汤烫的,应该是到家了才把手指放下来的,怕自己嫌手脏?潍城虽然夜晚也还光亮,但此时已是深夜,也不知他哪儿找来的面。

清人一只手接过少年手中的面,然后走出房门,招呼两个拘谨的少年,三人往门槛上一坐,清人便熟练的将茶杯放在一旁,端起面便大口吃起来,直到最后一口面汤下肚,从旁边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清人满意的打了个饱嗝,拍了拍肚子,心满意足的单手托腮,看着天上明亮的大圆盘似的月亮发呆。两个少年也不敢乱动,只得尽量压低打哈欠的动作声音,陪着清人坐在门槛上看着。看了好一会儿,清人才起身,走到院中央,抬头看着房顶不时飘过的身影,笑着道:“天下熙攘,利来利往。探知城中再无境界高者,便知我无人援助?”

清人正说着,屋顶飘然而至三个书生,为首的年级稍长,儒生装扮,束发捧书,无须无髯,标准的普通中年男人长相的脸上,此刻有些怒意,境界看上去并不算高,但是听言语,清人倒是嘴角上扬,觉得很有意思。

“都说了不要叫我来,不要叫我来,偏生不听,我多喝几碗酒,多做几首诗,多睡几个觉不好嘛?啊,我要境界何用?啊?难道我没有境界院长就不给我发供奉了?”儒生面色不善的朝着两个书生模样少年大声道。身后两个少年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无奈的苦笑,然后朝着发怒的儒生施了一礼,道:“师尊,我们先回书院吧。”

儒生看了眼自己的弟子,没好气的说:“回什么回,回去干什么,书院不让我喝酒,不让我吃肉,还不让我睡懒觉!我在书院能写得出诗?再者说,我不走万里路怎么能写惊世词?我不写出惊世诗词,我岂不是要被白仙嘲笑一辈子?”

两个少年无奈,眼神交流一番后,另一个求生走向前,向儒生行了一礼,恭敬的道:“师叔,您做诗词,挽回面子固然重要,但书院会试也请师叔上心,毕竟事关临崖书院,全院上下也是要面子的,特别是院长。”

“哼”,儒生不屑的哼了一声,道:“他人面子,与我何干。”

少年脸色未变,似乎早有预料,叹了口气,道:“那可惜了。”

儒生眉头一皱,看着少年道:“可惜什么?”

少年道:“可惜师叔报不了仇了。”

儒生皱了皱眉,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师侄。

少年凑到儒生身前小声道:“听说,白仙要来,而且会做诗。”

儒生一愣,随即说道:“不可能,当年,嗯。。。”儒生说到一半,似乎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看着自己的师侄道:“你可不要蒙骗我。”

“我怎敢蒙骗师叔,院长叫我告知于您的。”才着急的挥手道:“走走走,回回回。没有土黄,还有你师傅的鲜莲。我要回复境界,与白仙斗上一斗。”说完便急掠而去。

两个少年相互对视一眼,长舒口气,紧追儒生而去。

院中像是有一块透明天幕,覆于院内,偶尔透明天幕会闪过流光。不时有身影或飞掠,或信步或急促自房顶而过,或在房顶周边停留交谈,而又对自己脚下毫无察觉,他们口中言语,音容相貌,院内却一览无遗。

院内两个少年早已睡意全无,他们在潍城饭馆做事,虽然偶尔会有修行者入店,也给他们隔门送过饭菜,但从未真正见过修行者,因为掌柜的都会陪同来饭馆的修行者,而接过自己递过去的饭菜。这么近距离的观察,看得见修行者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而头顶上那一层天幕,在少年眼中,更像是是神仙手段,两个少年哪里还有睡意,早心血翻涌了。

特别是看到清人站在巨幕之下,抬头看着过往身影入神,偶尔流光溢彩,映照在清人清秀俊美的脸上,只觉神仙在世,溢彩斑斓,两人更是如见神佛,心驰神往。

多年以后,两少年再回潍城,再次回到祖宅故居,坐在门槛石阶下,想起那晚那个少年,溢满流光飞舞的脸,仍旧心潮澎湃,手中的酒也似醇厚了许多。

醉人心气,上头上脸。

潍城城西以夜宵闻名四方,各国各地经商而至潍城的商队,几乎都吃过或者听过城西羊杂火锅宵夜。

此时已是深夜,已经没有多少营业的门店和摊位了,彼时热闹的店主摊主们因食客的逐渐减少,已经陆续收摊回家。

挂着块“无名”招牌的小店,算是潍城的老店了,几张老旧的方桌椅凳,几盏浅黄的油灯,伴着变幻的潍城的夜。已经很多年了,于山小时候,父亲晚上搬完活儿,就经常带着于山在这个小店喝羊汤,卖羊汤的老两口这么些年,好像就没怎么变过,直到于山长大了,自己当了力夫,也经常和其他的力夫经常在这儿吃宵夜,一是老两口看着自己长大的,像是亲人,二来,这店里和其它店里的羊汤不一样,汤浓,料足,白天用的气力和血腥,一碗羊汤下肚,就能恢复个七八。

“唉唉唉,你们听见动静了吗,听说城主府塌了。”在等着汤端上来的间隙,一个力夫用筷子敲着桌面儿,向桌上的同伴说到。

“哎,你说的是那会儿的震动嘛?”邻座的力夫侧头询问道。

“可不,像地龙翻身似的。我家那娘们儿,带着我儿子在外面呆了好一阵才敢回家。”另一个力夫随即说道。

“对对对,就是那会儿,那可不是什么地龙翻身,那是。”说到这儿,手拿筷子的力夫向外面左右瞧了瞧。这才小声说道:“听说是为了争宝贝,仙家斗法,城主府都塌了,听说城主还没回家呢。”

“难怪咱们城里最近多了好多神仙似的人物,那穿着,那衣物,啧啧。”一个瘦小的力夫在邻桌凑着身子过来说道。

同桌一个力夫听到,看着瘦小的力夫道:“额,老三,你不会是馋人家的衣服吧??”

“啊,哪儿能呀,哪儿敢呀。”

“先把口水擦擦,人可都是修行中人,神仙在世,你小子可小心点。”

“就是就是,你看咱们林城主,平时也是神仙人物吧,这会儿家都塌了,可都不敢回家呢。”一个力夫搭茬道。

“哎,可不,你说话可得小心些,你看最近我们的生意,都是往城外抬人。不是半死就是凉透了的身体,这些神仙下手,可真不当人。”另一个年纪稍长一些的力夫锤着自己的腿,尤有余悸的说道。

“哎。”众人想了想自己白天干的活,都叹了一口气。

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力夫问年纪稍长的力夫:“土哥儿。嫂子最近好些了么。”

叫土哥儿的力夫闻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哎,不见什么好转,也不知是怎么了,大夫也看了,药也吃了,还是咳嗽个不停,城头算命的说,估计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其他的力夫闻言,都恼怒的看着年轻的力夫。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另一个力夫赶紧道:“城头算命的说不得也有不准的时候,否则他怎么混到在咱们潍城这困苦不堪的地界给人算命呢你说是不。”

众人皆起声附和。

又有人安慰道:“土哥儿你放心,你们两口子都是厚道人,佛祖会保佑你们的。”刚说完,就被人拍了一下脑袋。

“说什么,土哥儿别听他的,你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嫂子会好起来的。”

被打的力夫正心里委屈。不晓得自己哪里说错话了,转念一想,佛祖保佑,这不是盼着嫂子上西天呢。赶紧补救道:“对对对,会好起来的,嫂子还说要给我介绍媳妇儿的,可不能赖账。”刚说完,又被人拍了一下脑袋。

“想啥呢,还娶媳妇儿呢,你呀。先把赌戒了再说。”

被人拍了两下脑袋,这力夫也来了火气,嚷嚷道:“我怎么了我,等嫂子好起来,给我介绍媳妇儿,我就。我就,我就再也不赌了,我林二狗说到做到。”

“德行。土哥儿我跟你说,嫂子看病要花钱,你就和兄弟们说,可别藏着掖着。兄弟们虽然挣得不多,但是匀一匀,还是能凑出个数来的。”

“小牛儿书没读多少,话倒是说得很漂亮。”

众力夫都哄笑着看着说话的小牛儿,整得叫小牛儿的力夫脸一红,竟害羞起来了。

被人叫土哥儿的年长力夫闻言,心中暖烘烘的,点了点头。端起碗,:“来。啥也不说了,敬各位兄弟一个。”

众人端碗,大喝了一口羊肉汤。

“行了行了。”于山端着一张掌板出来,将上面的羊汤分给弟兄们,道:“都是大老爷们,别搁这儿嚼舌根了,赶紧喝汤,待会儿把肉送上来,哥几个大口吃,别替我省。”

大伙儿欢呼一声,就都低头喝汤去了,咕噜咕噜的声音此起彼伏,于山见状,笑了笑,又准备进后厨去端肉去了。正走着,忽然有人道:“山哥儿。白天怪可怜那小子今晚还来不。”

于山笑着道:“吃你的吧,我告诉他地址了。羊汤我给他留着呢。那小子,精明着呢,白吃的羊肉,肯定会来的。”

于山刚说完,又有人道:“哎,山哥儿,你说那小子,突然窜出来的,最近我们这儿突然来的,商队虽然有,饭大多是山上的人,你说这小子会不会也是个山上的修行人儿?”这人刚说完,旁边又有人搭茬道:“你看山上的人,各个都讲究着呢,书上说的,山上的修行人,都讲究个什子神意合一,穿着打扮,样貌气质,可都高贵着呢,你在看那小子,好嘛,衣不蔽体,蓬头垢面的,要不是最近没打仗。我都怀疑他是个流民。在看他说话,啧啧。那一副死乞白赖的模样,真是和小牛儿和我们借钱的时候有得一比。”

“哎。”叫小牛儿力夫刚想反驳两句,就被于山无奈的打断了。

“行了行了,都敞开吃,放心吃,那小子的份儿我留着有,你们那,今晚吃好喝好,明天给我使劲儿干活,听到没有。”

“好。”众人这才继续低头喝汤。

“哎,小山子,你怎么不吃呀。”羊汤老板两老夫看着于山说道。

刚放下掌板,准备出去的于山赶紧道:“我待会儿回来吃,我先出去一趟,额,这个,去买个糖人。”说完,脸上有些微红。

“这,”老板还准备说点啥,就被老板娘打断:“去吧去吧。晚了可就没有了。”说完还顺手掐了老板一下。

“好嘞,我这就去。”于力说完便转身走出羊汤店后厨。

“哎,这。”老头儿还准备说点啥。不曾想老伴又是一顿掐。边掐边道:“买糖人,送心上人,你个榆木疙瘩懂什么。人小山这是有心上人了,买糖人准备哄小姑娘去,你还叫人家干什么。”说完,又掩面委屈道:“我嫁给你这么些年,也没见你给我送过什么玩意儿。”

“这。。。。。”老板一时不知所措。

“这什么这。还不赶紧端肉上去。”老板娘又掐了老板一下道。

老板哪里还敢犹豫,赶紧端着羊肉,逃命似的往前堂赶去。

于山走出羊肉汤店,拐过一个街角,从已经收摊的老摊主手中买了一个好看的小糖人,抬头看了看月亮,叹了一口气,又拐回羊汤店,从店里端了两碗羊汤放进饭盒。提着饭盒就朝着城西门走去。城门守卫换班时间,可没人比他们这些力夫更清楚了,有些力夫的亲戚就在城门守卫当值,一些老主顾半夜需要丢人出去,花高价,也能丢,一来二去,也能知道个七七八八。

趁着城门守卫换班吃宵夜时间,于山溜出城门,走到白天丢了两小子的棚前,棚里乌漆麻黑的,地上模模糊糊两个人影。于山叹了口气,也没有多说什么,从食盒里拿出羊汤,放在地上。也算对得起和你们父辈面熟一场了。

这世道,身不由己呀。

于山走回羊汤店,见白天那小子已经和其他人在一起喝起羊汤来了,一边喝汤一边嬉笑。

清人冲着进门的于山笑着招了招手,见于山端着碗羊汤走到自己边上,赶紧往长凳旁边挪了挪。

于山并未落座,只是端着羊汤,目光看过自己所有的兄弟。

希望自己不用有一天,不用为自己认识的人做力夫。

众人察觉到目光,知道大哥有话要说,皆收声。

“额,咳咳,你们知道的,我也不会说点什么,要不是这两天事多,我早就灌倒你们了。”

众人闻言,都微笑着发出不屑的声音。

“大家都攒攒劲,等过了这几天,我们喝到天亮。”

“好!”众人齐声,声势挺大。

“嘘,扰了人休息。喝汤,吃肉!”

“咋?这就结束了?”清人一脸疑问看着于山道:“大哥,你说了些啥?”

于山笑了笑,继续喝汤,没有说话。

旁边有个年轻力夫拉过清人小声说道:“是不是觉得有点尴尬?”

清人麻溜的点头。

年轻力夫继续说道:“正常发挥,还有更尴尬的,习惯就好。我们山哥靠的是气势。”

清人摇了摇头,表示还是不太懂,动员大会不该是慷慨激昂,热血沸腾的嘛。

年轻力夫道:“这么跟你说吧,说了啥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羊汤,有肉,还有酒,有钱。”

清人睁大眼睛,好像如梦初醒。

年轻力夫欣慰的点了点头,拍了拍清人得肩膀,继续低头喝汤去了。

于山这边待清人与年轻力夫说完了话,冲清人笑了笑,便低头喝汤,并未说话。

清人也低头喝汤,真是一绝,一种异香粉末伴着浓郁的羊汤,一种奇特的香草和着普通的香料,一口下去,灵魂出窍,无力反抗,只能继续喝下去,直到喝饱为止。

许多年后,清人再回忆起潍城,潍城是一个孤独支撑,然后求死的城主,是两个少年郎,是那一群普通人,和那一碗销魂的羊肉汤。

于是便把他们都写在了书里。

下半夜,众力夫都吃饱喝足,回家休息去了。

清人双手放在脑后,和于山走在潍城的小巷中,清冷的月光洒在墙上,印出两人的影子,一个吊儿郎当,一个忐忑不安。

走了好一段,于山才有些希冀的开口道:“今晚去我那儿睡?”

清人赶紧往后一跃,道:“呸,山哥儿原来你还好这口?”

于山哭笑不得,看着清人,然后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去过城外了。”

清人眉头一挑,没有说话。

“那两个小子没在棚里了。而我听守卫说,早些时候城主府发生了一些大事,听他们说得年纪和穿着,我估摸着就是你了。而且,今天下午,您。。。。”

清人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别,这可就没意思了,山哥。”

于山只得笑了笑,只是笑容还是有些拘谨。

清人只得开口道:“好吧,山哥,我实话跟你说吧,我来潍城拿点东西,半路真把干粮吃完了,饿了一路,要不是下午你那几个馒头,我可真打不赢那场架。”

于山闻言,小心翼翼的问道:“是道门的?”

清人点点头。

于山左右看了看,应该是没人看见,神明应该也要睡觉的吧。朝着竖起右手大拇指:“听说道门可厉害呢。”

清人轻笑一声道:“你别说,是挺厉害,要不是吃饱了,真打不赢。”

于山觉得有点小骄傲,自己这是帮忙打赢了道门?忽然又想起什么,问道:“那你,没有受伤吧?”

清人见于山一脸关切,也不好骗他,说道:“伤了一点,不过无事,被两个小子治好了。”不待于山说话,清人继续道:“我就住在两个小子家里,山哥你应该知道在哪儿,我今晚可能要走,烦请山哥明天去告诉那两小子,待我走后三五日,他们再出来。”

于山点点头。

清人接着笑着道:“可惜没能和山哥喝杯酒。”

于山有些惶恐:“那我去买一壶?”

清人笑着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月亮,漫不经心的说道:“山哥,你有什么不想做的事情吗?”

于山闻言,想了想才说道:“虽然兄弟们都指着这个吃饭,但我还是希望有一天能不做这搬尸的活了,我还是不喜欢抬熟人的尸体。”说完,于山叹了口气。

清人闻言轻道一句:“快了”。

然后把手从后脑勺放下来,认真抱拳,弯腰。

于山莫名其妙,一头雾水。惶恐不安又不知所措。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还未等于山回过神来,清人又道:“山哥,山水相逢,告辞。”

于山心中一紧,赶紧抱拳,弯腰。再起身时,眼前再无少年身影,只有一句话还在耳边响起:“下次再来,喝羊汤我真想喝酒。”

于山先是懊恼不已,早知道就请他喝一壶了。随后又笑着摇了摇头,无得无失,得见神仙。又拿出糖人,快步往桃花巷走去,今晚不用再吹牛了吧,说的都是真的。

“伤没事吧?”林城主看着面前刚从城墙跃下,脸色有些苍白的少年,关切的问道。

“没事,您放心。”少年微笑着回答道。“下山之前,师姐给我备了很多疗伤药。”说完,就从怀里抓出一把颜色各异的小丸子往嘴里塞。

林城主见状只能笑着摇了摇头。

十方山果然神圣之地,小子手中药丸,光闻味道就不是凡品,这小子胡吃海塞的样,当糖豆吃呢。。。

“那,于山那边去看过了?”林城主收敛思绪道。

“嗯,看过了。”少年咽下药丸,答道。

林城主伸手从下属哪儿拿过一袋水,打开水塞,递给少年。接着问道:“那你没告诉他?”

清人接过水壶,冲着林城主下属道了声谢,答道:“没有,好像觉得没有必要。吃了他几个馒头,和他喝了一碗羊汤,您别说,第一次喝羊汤,真挺好喝。”

“那是。”林城主脸上隐隐有些骄傲:“怎么,十方山上没有羊肉?”

原本一直在旁边淡然处之的下属,听到十方山三个字时,震惊的抬头看了看清人,又不可置信的看向林城主。

林城主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额。。。山上吃素比较多,,而且。。。大师兄经常不在山上。”大师兄不在,就是四师兄做饭,想起四师兄炒菜的模样,便有些头疼。

还未等林城主说话,身边的下属忽然面朝清人,右膝跪地,低头道:“剑宗伍崖子,向易师问好。”

清人疑惑,看向林城主。

林城主耸了耸肩。意思是你听他自己说。

跪在地上的伍崖子察觉到了清人的疑惑,道:“五十年前,剑宗被分,弟子死伤无数,是易师携人间书而至,留剑宗七十二剑,使剑宗不至覆灭。”

清人闻言,心中了然。赶紧将人扶起,道:“前辈您别了,话我肯定带不到,因为师傅好久都没在山上了,不知道去哪儿闲逛去了。不过我肯定告诉我大师兄,只有大师兄能找到师傅。。。。”

伍崖子郑重点头。

“而且我听师兄说,剑宗之事多蹊跷,有机会还是要去看看的。”

伍崖子闻言,老泪纵横,又复下跪。清人赶紧拦住,道:“只是有机会,您也知道,隔了一洲,且事情久远,需要费点时间。”

伍崖子点头,喃喃道:“有机会就行,有机会就行。”

“行了行了,今天还有事情办。”林城主开口道。

伍崖子闻言,收起思绪,退至一旁,道:“盘山楼众皆在囚中。”

林城主点点头,看着清人道:“你在城楼观望,我去祭奠故人。”

清人摇了摇头道:“我去吧林叔,您是城主,接下来百年,潍城还需您照看。”

林城主坚定的摇了摇头:“当年之事于我心中,如附骨之蛆,心中之魔,如若不除,我心难安,以后怎么去见故人?”不待清人说话,林城主继续道:“今日之事只是开始,我能做的不多,以后,还得看你。你还年轻,何故与我争快。我之理想当如愿。”

清人于是不再说话。

一跃而起至城墙。

城墙之下有鲜血,城墙之上有月光。

“真是一幅好风光。”

“道门司清水,四境。败于一子。拳掌山河,金身不破。来历未名,不可窥测。”

“盘山楼众,未出潍城。下落不明。”

“周边众宗门各有寻土黄者,皆无所获,且有未见者。”

“孙老,那两小子好像回到家里了,有人见钱辰出来买了碗面。”

“嗯,知道了。”

“属下告退。”

半晌之后,接八方顶楼,一个老人从身前堆满书案的桌上起身,慢悠悠的伸着懒腰,看样子是怕闪着腰,舒服的轻哼一声,将一张对折后的小纸片儿随手丢至身后屏风。屏风后有细碎脚步。待脚步渐渐远去,老人走到栏杆前,抬头见月快要隐去,有了些追忆,到这个年纪了,能回忆的事情早已经不多了。不知想到什么,老人笑着摇了摇头。又想起着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些混浊的眼睛借着不多的月光又看向某条小巷。

“哎,看完儿子还要看孙子。还要看俩,我怎么这么命苦,你们倒是躺的舒服,留我在人间遭罪哟。”说完,老人双手轻拍栏杆,低头喃喃:“我什么时候才能做一个掌柜的。”

“和你们一起,只做一个掌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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