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冷雨是一个很消极悲观的人,更确切说一个厌世之人。她其实知道,她的想法肯定会有很多人难以理解,好好的生命不要,如此作死。
不知好歹、懦弱无能。
如佛家所说,不爱惜自己生命的人,连下地狱都没有资格。
可是她,总是有一了百了的想法。
她也努力过,也无数次的挣扎过,可是她无法摆脱掉在心中真实想法的肆虐,越是夜深人静,那种想法就越为强烈。
如陷入黑暗的泥淖里,越想挣扎越陷地深,她不记得多少次拿着刀子在黑夜中哭泣,也不记得多少次端着安眠药往自己嘴里塞。
她隐忍到今日,就是怕自己的父母知道,她心疼他们,一直刻意地不去直视心中叫嚣的想法。
昨日,她太冲动了,竟然对着言寒烦躁地吼吐时,就预料到今日会有家人的询问。
可当父母急匆匆地,一身雨水、悲恸地望着她时,叶冷雨的胸口还是汹涌着惭愧和内疚。
叶母顾不地现在叶冷雨虚弱无力,跳到床边,对着叶冷雨一阵猛捶,又哭又骂:“我和你爹养大你容易吗?你想死,你这样对得起谁,我们一把屎一把尿的,为了养活你们三个,我和你爹拼命地赚钱,心血都熬干了,你就这样对我们的。”
叶妈声音颤抖而尖锐,狠狠甩了她一耳光,躺在床上的叶冷雨被打得偏了头,脸颊连同耳根都火辣辣的疼。
叶母的手掌疼地发抖,又接着想骂:“你是白眼狼吗?你都老大不小了,前些年,因为你,我们遭了多少罪,你···”
这时,叶冷雨转过头看她,突然苍凉的一笑,气若又死道:“所以,现在我以死谢罪,不行吗?”
叶母收住嘴巴,惊骇地胸膛剧烈起伏。
她和叶冷雪说出了最伤人的同一句话。
叶冷雨幽怨地转过脸,闭上双眼又道:“妈。我真的是个白眼狼吗?从小到大,爸妈要我乖巧听话,我就从未反抗你们任何一句话,即便再委屈,也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爸妈要我成绩优秀,要给你们在乡村里有面子,我就往死了学,寒来暑往,熬夜熬得头发大把大把掉,我还是不敢闭眼,为了节约时间,我剪掉头发;爸妈要我赚钱养家,我一分都不敢多花,省吃俭用,但在你们身上,我从来花钱都是不眨眼;爸妈要我不给你们添堵,我就报喜不抱忧,再累再苦不敢找你们倾诉;可是你们有没有问过我想做什么,想干什么···咳···咳···”
她的声音不大,语气平缓,却是掷地有声,说到这里,已压不住颤抖的猛咳。
叶冷雨的爸妈被震得说不出话来,屋子陷入一片死寂。
叶父突然就掉下泪来,温柔地道:“女儿,对不起,我们不知道你活得如此累。”
叶冷雨别开头,不想看他们抹泪。
“说到底,还是我这个做父亲的错,我不仅让你妈跟着我吃苦,也苦了你们。
尤其是你,你是我们家里的老大。从小到大,爸爸就要求你,做好弟弟妹妹的表率,我总是希望你能像男孩一样强大,抛开一切必要的不必要的脆弱,要你照顾这个,疼爱那个;你还没有锅台高的时候,就开始让你做饭;大冬天的一盆一盆的衣服,把你的手冻得都是脓疮。我都忘了你是个女孩子,你也有脆弱的时候,也有累得时候,也需要有人疼啊!”
“我们可以容忍你弟弟妹妹犯错,可是最是无法让你犯错,让你处处完美无缺,就连嫁人也是要你能找一个我们有面的。当年出事后,我们都在一味地打骂你,抱怨你,相对于别人给你的伤害,我们才是最残忍的。”
说到这里,叶父蹲地大哭。
他的哭声比叶母的耳光还让叶冷雨疼痛,她挣扎着滚下床来,趴跪下叶父面前,眼泪夺眶而出地:“爸,我错了,我再也不犯傻了。”
叶母也痛苦地瘫在地上,这些年,虽然儿女都是一碗水端平,可是他们那里端平过?她不是偏袒她弟弟就是她妹妹,这些日子叶冷雨躺在病床,她来过几日。这些年,他们给了她多少压力,索性恨不得把他们受过的苦,全部都压在她的身上。她年纪轻轻能有如此想法,生活的快乐她找不到,不是因为他们嘛。
“女儿啊,我的女儿啊···”叶妈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叶冷雨慌忙地拉着她母亲粗糙如老树皮的手。
“妈,你别哭,别哭,我错了,错了···”
叶冷雨的身体虚弱,又情绪波动很大,眼前一黑,苦昏过去。
叶冷雨再醒来,手臂上挂着熟悉的点滴。
身旁还站着眼眶红红的父母,他们都已经年过半百,两鬓已经发白,深深的皱纹爬满了脸颊,今日还遭到这种打击,看着父母苍老的脸和佝偻的背,叶冷雨开始悔恨自己,悔恨自己的无情、残忍。
在这个大千世界里,她找不到半丝活下去的快乐,可岁月的风雨,又给了他们什么呢?
泪水直下。
“孩子,别哭,你身体再也不能折腾了。”叶母给她拭去眼泪。
“妈,我好好活下去,再也不···”她的声音沙哑,如风吹的砂石。
“好孩子,你别说话。”叶父又低头擦去眼角的泪水。
“爸,我好饿。”
叶冷雨被她母亲扶了起来。
叶父赶紧病床的桌子折过来,慌乱地放好饭菜。
叶冷雨哆嗦着无力的手,捏起筷子,猛烈地往嘴巴里塞饭,似乎在给他们表示自己的决心。
叶父叶母见她这样,又是一阵心痛。
却说言寒,等着叶父叶母离开,才放心地去脱掉自己脏污的手术服。
外面的雨水开始停了,雨后的空气显得格外的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