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冷雨精神未定地跑到办公室,她指甲微微发抖,暗暗地咬了一口嘴巴,强迫自己收回心神,从书夹里掏出一张高考试卷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些年只要有烦心事,她总是马上转移到做试卷上,什么都比不上大脑的高迅运转使她平静。
“老师,昨天来接你的帅哥是你老公吗?”有班级八卦女王的语文课代表上课后的几分钟问她。
“我也看到了,肯定是老师的老公。”那么紧张她,叶冷雨还没来及回答,就被旁边的同桌接上了。
“老师的老公是个超级大帅哥呢,他就站我旁边,我看见了,长得和韩国男明星似的,单眼皮可有气质了。”
“是我也看见了,腿好长好长,咋们班都没有那么长的腿,整个长腿欧巴。”
“你用手机拍照了没?”
……教室里热开了锅!好多男孩子开始起哄的吹口哨!跟打了鸡血一般,哪里还有高考压抑的萎靡不振!
叶冷雨冷面如霜地看着他们闹:“赶紧复习,你们还有3天就要上战场了。”
“老师!”
学生立马集体惨叫。
“孩子们那么有精力,一定能考好!”叶冷雨心里发笑。
叫苦连天的学生们立马闭上嘴唇,不敢再闹了。
胆子大好奇心重的前排蘑菇头扬子津小声问:“老师,你真的有老公啊?”数学老师虽然长得漂亮,但是她高冷啊!上课都是不言苟笑的,谁敢收她。
叶冷雨的面色更冷了,慢悠悠地吐出一句:“扬子津同学,请你分得清状况,难道你要让你爸妈坐你旁边,你才能安心复习。”
“不要啊,老师,我错了,呜呜,”
这要是被他爸妈知道,他现在还有心思想其他的事情,他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心里有各种发痒,好不容易逮到叶老师的八卦新闻,这样放弃实在可惜。
呵呵,小视频,他有个抖音的小视频平台,正愁没有资源涨粉呢,这不是现成的话题嘛!按下决心的扬子津嘴角上扬,一股得逞的青春狂欢。
不仅扬子津,班里的好多女生都偷偷地拿着手机躲在不被叶冷雨发现的地方,静等叶老师的老公出没。
可是他们等地黄花菜都凉了,也没有发现言寒的身影,还白白被自己的爸妈发现他们私藏手机骂了一通。
少不了一阵收拾,这且不说。
黄昏的夏日,夕阳西下,天边一缕缕余光不再那么刺眼。路边的车群中,一颗榕树下的亮黑色的车子的车窗缓缓而下漏出一位瘦削的男子,余光洒在他颀长的身上渡上一层碎金。
他望着站在车站左顾右盼,一脸警惕的叶冷雨,她的眼睛有点近视,眯着双眼小心打量着周围的汽车,公交车还没有停稳,她就随着学生挤了进去。
香烟的烟头烫伤了言寒的指尖,他的眉头拧得想一股解不开的绳子。握着档位的右手不知是气愤还是失落抖动得剧烈异常。
叶冷雨坐在公交车上长长得舒了口气,她很担心言寒又固执地来接她放学,真怀念他不在家的肃静日子。
叶冷雨对她们的年少轻狂感到几分羡慕。
她年轻的时候,为了做爸妈口中的好学生,拼命地学习,工作后拼命赚钱。
她就没有一天随心所欲的活过,极早地把自己的叛逆和自在给掐死了。
所以那时,她找到了久违的自由,可是现实把她打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时间过了那么久,她还是会在梦里见到,她的家人还在记恨她的引狼入室。
自己还在一片泥泞的沼泽地里拼命地奔跑,回头还是会看到有着一只男人头的八爪鱼怪物在追她,撕碎了她所有的自尊和骄傲。
叶冷雨抱住自己越来越难受的胃部,只希望公车能快点到家里。
谁知刚到门口,就看见房门外等着的一群人,言老爷,言华夫妇,还有一身粉红公主裙的小面包。
里面还站着拿着钥匙卡准备开门的言寒。
“嫂子,你回来了!太好了。”
言华很热情,一张俊脸说话都露着一排瓷白的牙齿。
不知所然的叶冷雨怔怔地点点头,不知所错地停住脚步。
那么大动静?她不由地望望一脸凝重的言寒。
言寒看到她的嘴唇苍白,十分难受地按着自己的肚子,剑眉紧蹙,眼底发寒,张口道:“你们先回去吧,什么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以后?你这手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不耐烦地言老爷用拐杖,指指他拿着门卡正在发颤的右手,苍老的嗓音有点撕裂,像磨砂一般。
“爷爷,我的事情。你不要管!”执拗劲儿上来的言寒,立马拉下脸反驳,他的嗓音浑厚,让安静的走廊穿来回声,很明显,他现在心情欠佳。
“臭小子,你以为我想管你?我吃饱撑得?”
言老爷又见他如别人欠他一样地对着别人随意发火,立刻又想举起拐杖抽过去。
“爷爷,孩子在这里呢!”
看不下去的言寒媳妇立马抱起孩子阻止。可怜的小面包果真敏感地感到害怕,呜呜地瞥起嘴巴。
“嫂子,我们先进去吧!”
护住自己孩子的言华立马招呼着人进房间,只想着赶紧把问题解决,这一会他们爷爷又开始打起来言寒,说不定会殃及池鱼。
偌大的客厅,气压如同一个大闷炉,言老爷一进房间就坐在沙发上,如同6看罪犯一般望着言寒。
“丫头,你先不要倒茶,你先坐下休息,这身子刚好就跑出去上班,臭小子,你也不管管,这要是留下什么病根怎么办?”他只要一说话总是喜欢找一些借口来骂不争气的言寒。
叶冷雨对着这随时都能灼火的老人真是服气了,只能叹气道:“爷爷,是我自己愿意去的,再说只剩几天了,能撑得过去。”
叶冷雨面对年岁大的言老爷不禁语气松软,脸部表情也变得柔和温润。
“丫头,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不要硬撑着身子,力气重点活都不干,这以后家里家外都要这个臭小子干。”言老爷拉着叶冷雨的手,怎么看怎么憔悴。
言华夫妇也是感激也是心疼叶冷雨道:“对,嫂子,大哥这也回来了,什么都可以帮你了!比如接你上下班啦,洗衣服啦,家务活了,做饭了…”
本来还想说几句的言华瞧见一言不发的言寒忽然缓缓地睁开双眼,透着一股肃杀气,不由地闭上了嘴巴。
叶冷雨干笑一阵无语,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们自这几天她确实在照顾他,照顾地他差点就发了疯。
“小面包要睡觉了?我要把她放在床上?大哥大嫂,你们卧室在哪里?”
“楼上。”
“楼下。”
言寒和叶冷雨被言老爷子吵得脑仁疼,哪里有空想着设防,异口同声地回道。
话出口两人才意识到说错,叶冷雨还不打自招地捂住嘴巴。
言华夫妇露出果然的表情,低头偷笑。言老爷无奈地拍着大腿深深望了他两口子一眼,只能转移话题问:“丫头,这手说是和你有关,是不是有这些回事?”言老爷差点气忘了此番来得目的,习惯性地敲着地板大叫。
叶冷雨苍白的脸上更加无血色了,那个孙医生也没有确定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也不去细想,或者说根本就不敢去想。
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们。叶冷雨犹豫着往后看看言。
言寒看到了她的左右为难,手指微微捏住,下颚线紧绷道:“心理性手抖,没有那么严重。”
心理性?
那就是心理出了问题,以为听差的众人吃惊地望着面前身材挺拔得如树一般的他。
半晌。
本来正襟危坐的言华听说起这个词语,尖叫了一下。
语调不由地尖锐,好像一只土拨鼠的尖叫声,又瞧了瞧他哥。顷刻间,哈哈大笑起来!他哥会有心理病!这是多么稀罕的事儿。
言寒被他一笑,脸色一暗,紧抿的嘴唇微微发青,但是后颈也丢人似得微红起来。
扭着他的胳膊提醒他注意言华的媳妇道:“医生说,嫂子可以改善这个状况,是真的喽。”
叶冷雨和言寒互相看了看,他最近开车确实叶冷雨帮了不少忙,叶冷雨抬了抬笑肌,挤出一点尴尬的笑容,不知回答是与不是?
老姜毒辣的言老爷,在叶冷雨的脸上瞧了一圈,稀疏的眉毛又舒展开来,立马笑呵呵说:“那这事情就交给丫头了,他这个右手太重要的,孩子,就拜托你了,你们是夫妻,两人应该互相爱护。”
什么叫拜托她,她对于言寒的右手也搞不清楚,可是他们一家人都出动了,这怎么下台。
“爷爷,你说完没有?你不要总是把问题推给别人。”言寒捏着自己发怒的眉头,心里很不舒服。
言老爷被他的态度弄得火气又上来了,立马底气十足地嚎叫道:“什么别人,丫头是你的妻子,你的妻子,你的手是拿手术刀的,万一有个闪失,你还能上手术台?还有是不是你要求的分房睡,你这是几个意思?我辛辛苦苦给你讨个媳妇容易?难不成你也想让自己的媳妇变成你那个整天哭哭啼啼的妈。”
言老爷提到这话,好像一下子触碰了言寒的逆鳞,眉心间的褶皱变得更深了,清隽的脸上被阴郁地愤怒所笼罩。他的双目猛地一眯,近日的克制在思绪浮动的这一刻崩溃,面颊更加地发冷,愠怒的双眼瞪向言老爷道:“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忘记了谁,把我妈变成那个样子,谁逼迫我妈去和自己同床异梦的丈夫过日子,谁把她变成了一个整日愁眉苦脸的女人,为了逃离地狱一般的日子,年纪轻轻只能自杀。”
叶冷雨没有听过言寒父母的事情,只知道他们走得很早,但是没有想过他的母亲是自杀的。
作为二儿媳妇的杨静静也跟着她吓了一跳,转眼去瞧脸色一白的言华。
言老爷的浑身肌肉都在发抖,脸上的皱纹都拧起来。他的脸剧烈痉挛着,肌肉不断抖动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努力睁到最大,拉耸着的嘴角:“你不要提你那丧门星的母亲,要不是她,我唯一的儿子能早没了?”
说到自己的伤心处,言老爷双目都含泪。
“他都是咎由自取,怪得了谁?”
言寒冷冷淡淡吐出了最后一句,脑海里闪现出那个偏执的父亲在母亲死后,疯狂的模样,犹如一根钉子一样在敲击他的心脏,
听到这话,言老爷如一只被抖败的公鸡,垂头丧气,腿脚发麻,浑身酸软,肌肉无力,差点摔到地上,幸而言华眼疾手快,又一直在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及时扶住了他。
言寒解开自己脖子上的扣子,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掩饰眼中闪现出的受伤神色,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难过的气息。“砰”的一声猛然把门关上,不管不顾地气愤出了门。
随着言寒的人离开,年近九旬的男人蹲下身子,双手抱着头痛哭流涕,任由孤狼似的哀嚎,像是个迷失了归途的孩子。言华夫妇俩上前,将他搀扶到客厅的沙发椅处,老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依旧自顾自地流泪,任由眼泪鼻涕流了一脸,满脸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