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的伤足足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宋知雇了人伺候着他的美人花,补药喝着,上好的玉膏涂着。
人是好了,疤也留了。
宋知倒是日日不在家,毕竟是“宋先生”,不忙才是奇怪。
沈玉这一个月躺在床上想了许多事,她想到了曾经虽土但自在的沈小玉,想起被迫收拾成勾人模样的沈玉,以及宋先生未来的“毒花”。
沈玉的路,是由别人定好的,不是简简单单地嫁人,而是冰冰冷冷地杀人。
她抬起手臂,一段日子不经风吹日晒的肌肤白嫩光洁,芊芊玉指堪堪挡住了窗边洒进的阳光。明媚的季节里一切都是明媚的,连沈玉的心情都鲜亮了些许,她想,如果不能做个普普通通的人,那便做个肆意明艳的人,就算杀人,也要漂漂亮亮,活,更要活得漂漂亮亮。
宋知恰巧看见沈玉眼睛里细碎的光,那样骄傲,那样明媚。
眼里没了软弱的沈玉简直像天然通透的璞玉,只差一点微小的打磨,就能成为无价之宝。
宋知无声地笑了笑,敛好神色,轻轻敲了敲敞开的门,沈玉听见后连忙慌张起身,低头叫了声“先生”。
宋知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问道:“身子好了吗?”
沈玉连忙答道:“好了,好得不能再好,干什么都行。”
宋知浅浅地点点头说:“那就准备着吧,明日开始训练。”
“是,先生。”沈玉低下头。
第二日一早,天边还挂着牙浅浅的银月,露出微醺的暖橘色时。沈玉便已穿了件月白色的旗袍,踩了双银色的高跟鞋等着宋知了。
毕竟一朵完美的毒花,应是踩着高跟鞋杀人的,穿着便装便不完美了。
宋知这么告诉她。
沈玉柜子里全是旗袍和礼服,春夏秋冬的款式都有,花样也齐全得很,不过宋先生眼光好,旗袍礼服都是找专人做的,每件都完美至极。
宋知出门时便看见这朵清雅的月季,借着浅浅的晨色,沈玉窈窕的身段凹凸有致,月白色的旗袍下,露出纤细光洁的小腿,分明是清雅至极的装扮,那张精致的小脸还是生出几分艳丽,尤其是眼睛,绚丽的桃花眼像是撒了星辰,勾人得紧。
宋知顿了一顿,说:“倒是很守时,今日便让你见见什么是针法。”说着,轻轻一抛,沈玉什么也没反应过来,只感觉一阵细小的刺痛从颈间传来,然后便麻了半边身子。
宋知慢慢走过来,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拔出沈玉颈边的针,带出两滴艳丽的血,宋知微微一愣,从袖口间取出一块锦帕,轻轻拭去那抹艳红,开口道:“你看,若是敌人,你这下已经死了。”
沈玉有些惊诧于这种好针法,虽说刚才那番动作着实吓了她一跳,但好在有惊无险,不过这也坚定了她学习的决心。
她答:“先生,请您教我,我会好好练习的。”
宋知望着沈玉眼睛里那种像钻石一般闪耀的坚定,轻轻笑了笑,递给她一块锦包还有一本书说:“针法在于用得熟练,医者行针为的是救人,谙熟的是穴道,你行针也要用到穴道,不过,是人的死穴。这书讲得便是人的穴道,你先把它记熟了,我再教你怎样施用。针是极佳的暗器,用得好了比枪更快,你自己练着罢,我这些天不在,回来希望见到成果。”
宋知十分认真地教了这样一番话,沈玉听得极认真,手下也默默攥紧了锦袋。
宋知又把手帕交与沈玉道:“替我洗了,我的东西不便交与他人。”
“是。”沈玉接过手帕,上头绣了杆青竹,沾了血的确十分突兀。
说完天也亮堂起来,宋知便匆匆出了门。
沈玉回到家中先是洗了手帕,小心地晾着,然后便潜心于读那本书了。
好在跟着教书先生学了些日子,不然就是大字不识,那时才是尴尬哩。
书中内容很繁杂晦涩,沈玉便找了根笔,把不懂的一字一句抄下来细细斟酌,等到头有些发昏,手也酸涩不堪,沈玉这才发现已经是傍晚了,专注着读书,竟是忘了时辰了。
这时沈玉便想起要做些饭了,毕竟宋先生不在,她怕麻烦便没有请佣人。
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一盏灯亮着,窗外也看不清什么,显得有些寂寥。
沈玉便简简单单熬了碗小粥,炒了份小菜,一边看书一边小口小口啜着浓郁的粥,满足得不得了。
第二天一大早,宋知回来时就看见他的小毒花趴在桌子上,书被半边胳膊压着,书旁还堆着一摞纸,纸上密密麻麻都是清秀的字迹。
倒是用功,宋知想。
不过这样未免太伤身子,于是宋先生面无表情地把沈玉抱起来,轻轻搁在了床上,还细心地掖好了被子,毕竟小毒花被他害的身子不好,要是出问题也是他的损失。
宋知想。
沈玉醒来时只觉得有些愣,她好像梦见,宋先生把她抱到了床上?
果然是人傻了,沈玉敲敲自己的脑袋,结果转身就看见宋知坐在她坐过的那把木椅子上,执笔写着些什么。
“先生,您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在外呆好几天嘛。”女孩子似乎是着了凉,说起话来带着点鼻音,软软糯糯的,头上还翘起来几根头发,惊心动魄的美变成了撩人心弦的软。
宋知的心小小地颤了一下。
“想着你有什么不会的,便回来看看。”宋知佯装无事地说。
“谢谢先生,只是多看看也就懂了,不敢劳烦您。”
“那也不能不顾身体,你要知道,你最珍贵的,便是你的身体,你的样貌,它们由不得你糟蹋。”
“是。”沈玉沉默了,的确,她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属于宋知的,眼前这个人用尽一切,不,似乎只是轻轻松松,就彻底掌握了她的命运。
沈玉起了床,也顾不得梳妆,从柜子翻出一袋子中药,是当时她向复诊的医生求的,受了寒什么的都能治。
沈玉到厨房煎了出来,苦涩的药味飘了一室,宋知闻着都苦,沈玉却面无表情地一饮而尽。
“这下很快便会好了,先生。”
宋知沉默了,他只是指了指手下沈玉抄过的字句,起身要走。
“等等,先生,您的手帕。”
沈玉忽然想起来,一路小跑收回晾好的手帕,“没来得及熨,先生。”
“无事。”宋知随意地接过。
“那我便走了,此次大抵有半月回不来了,你注意着身体罢。”
“是,先生。”
待宋知走后沈玉又坐回了桌前,只见自己誊抄的字迹上多了数笔,那字真是漂亮,不拘一格又处处工整,洒脱里带了些秀丽。
沈玉细细地看过去,都是些详细的讲解,让人看了一目了然,宛如拨开云雾。
先生对我是寄予厚望,我也要加油,沈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