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一大早，宋知喝着茶，等着沈玉，只是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分明是应了声的…
隐隐的担忧在心间泛开，宋知本想着再喊一声，但小姑娘方才应的时候声音似乎就不大对劲。想到这儿，宋知还是起了身，敲了敲沈玉的门，“沈玉，有什么事吗？”
“先生，您别进来。”沈玉带着点儿焦急的声音透过门传了出来。
只是又过了了一会儿还是没动静，宋知实在耐不住性子，推门而入。
里头，沈玉坐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脸色苍白得厉害，身子蜷在被子里，看起来有些可怜。
“怎么了？”宋知问。
“这…我…”沈玉支支吾吾的，脸上还泛了点红晕。
“说。”话很浅，但分量重，尤其话里带了点冷。
宋知这一个字就够沈玉颤一下了。
“先生…就是，女孩子…葵水…只是以前没这么疼，这次…不知怎么的，疼得厉害…”沈玉的头都快埋到被子里了，说话也有气无力的。
宋知倒是没想过是这问题，不过自从沈玉从牢里过了鬼门关出来后，身子的确落下了病根，这疼大抵就是因为受了寒。
宋知皱皱眉，沈玉还是个年轻姑娘，对疼也不大忍得住，只是这地方就他俩，阿姨也还没来…
思忖半天，宋知拨通了电话，要下属带些最好的软布来，还要他去最好的医馆带些红糖来。
下属：先生，这最好的俩地儿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呀！当然，只是脑海里想想而已，下属应得飞快。
“对了，半个时辰内送来。”
“是。”下属含泪而应。
沈玉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她有气无力地说：“谢谢先生，只是这针我今儿个怕是学不好，得耽搁您时间了。”
宋知淡淡地说：“无事，上次去了半月，最近倒没什么大事。你这样也练不成，好好歇两天，不急。”
“是，谢谢先生。”
不一会儿就听汽车飞驰的声音，下属左手举着大袋的棉布，右手提着整整三斤红糖飞奔而来。
搁了东西听见宋先生嘴里“领赏”那俩字，下属飘飘然然，晕晕乎乎地走了，开车的时候还差点撞上树。
屋里，宋知从袋里取了一大片棉布递给沈玉，又递过去一把剪刀，说了句“自己裁”便提着三斤红糖进了厨房。
沈玉只觉得脸滚烫滚烫的，先生，一点都不害羞吗？算了，先生是青楼当家，必定女人不少，这么镇定也是理所当然。
于是乎沈玉也慢慢镇定下来，脸不红心不跳手不抖地裁完了整片布，把东西叠好放进床边的小柜子里，默默松了口气。
宋知这时候也恰好端着热气四溢的红糖水进来，雾气蒸腾，宋知将碗递进沈玉手里，面容清冷精致，语气里却有些隐隐的暖：“趁热喝，会好受些。”
“这…劳烦您了，谢谢先生。”沈玉接过来，蒸腾的雾气柔和了女孩子的眉眼，怎么看怎么乖，沈玉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小口，很暖和，暖暖的，甜滋滋的。
“先生，您这么厉害，为什么偏偏找了我呢？”大抵是因为身体虚弱却有人照顾，沈玉本身紧张的心情有些放松，这话一不留神就问出来了。
“因为，那人警惕心很高…”宋知浅浅地答了，又像是在思索什么，尾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啊？”沈玉觉得这理由明显跟自己不搭边，但又不敢再问，气氛就这么冷下来了。屋里很静，宋知似乎陷入了回忆中，沈玉总觉得尴尬得紧，过了一会她还是轻轻开了口：“先生，您今天，没什么安排吗？”宋知这才像是回过神，没接她那句话，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今年多大？”
“啊，应该是十七岁，但生辰我却不知道具体日子，一般都是过了年便算作长了一岁。”
“哦，那可真是巧。”宋知浅浅地笑了笑，眼睛里的情绪却浓了起来。
“那先生您呢？”沈玉没看见宋知的神情，接着问了句。
固然是很私人的问题，但沈玉确实已经好奇了许久，今儿刚好说到这话题，便碰巧问出来了。
“哦？胆子大了？”
“不是不是，对不起先生，我就是…”沈玉小声认错，眼睛里的惧意倒没多少，因为宋知的话里并没有几分真实的怒意。
“二十。”宋知淡淡地答。
“这么年轻吗？”沈玉有些惊诧，脸上也带了点神采。
宋知那张清隽的脸上突然带了点玩味，“怎么，不像？”
“不是不是，就是觉得明明这么年轻，但身份能力什么的好像都不低，您真的很厉害啊！”宋知看着女孩子脸上认真的神情，听着这夸赞的话，心下忽然有些异样，他压下去，云淡风轻地说：“那就好好学习努力吧，今天你就在床上休息，饭我会让阿姨送进来的，至于被褥之类的，让阿姨洗了便是，你就不要碰凉水了。”
说完便合了门离开了，听着脚步声离去，沈玉摸了摸烫烫的脸，小小地松了一口气，宋先生关心起人来真叫人又惊喜又害怕。
唉，今天就在床上背书吧，争取有一天也能变成先生那样惊才艳艳的人。沈玉默默想。
但不管怎么说，总觉得自从自己受了罚后，先生对自己好了许多，也不怎么发火，总觉得有些奇怪，应该是看我有些利用价值吧。沈玉暗暗揣度着，毕竟她遭过无缘无故的罪，也没办法想到更好的答案了，毕竟，她只是个身份低微的人啊。
有些人啊，是很善良的人，但受了伤，还是会小心翼翼地藏起来，带着警惕与戒备，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如果已经连亲人都千方百计想着害自己，真的，独自一人在陌生的地方，哪怕别人对你再好，也不能丧失戒备心，毕竟，前一秒对你笑语盈盈的人，也可能下一秒将你弃之敝履。
沈玉看得很明白，宋知和她说白了就是互相利用，只是她要的，不过是活着，而活着，就只能依赖于宋知。
所以，当别人利用你的时候，一定要想办法给自己谋些后路，这大概，就是沈玉拼尽全力去学习，去努力的最深层次的原因吧。
毕竟，她真的真的，什么都没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