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瑾王府的马车大清早就停在任家门口,任直和任华亭出门就见到早先诬告任家的囚犯已经五花八绑的丢在大门口,眼睛被蒙上,嘴里塞着布条,全身上下看着均未受伤,任直父子不由互递一个眼神。
果然是瑾王府世子,办事比谁都拎的清。
证人从头到脚全是重伤,审案的时候会说不清,一个屈打成招就能辩过去。
身上没伤就说明证人没有被严刑逼供过。
刘荩过来给两人行了礼,示意任华亭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僻静处,刘荩道:“世子去了御史府喝茶,不过是找季大人闲聊几句。两位现在去御史府,世子正好能帮上腔,不过是个巧合,世子日后也好向四皇子交待。”
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确,就是不想事情牵扯到瑾王府。
任华亭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徐延洐不能出面的原因,斟酌言词道:“世子的良苦用心我和父亲会铭记在心,大恩大德他日定会相报。”
刘荩道:“任少爷的话小的会代为转告。”
两人又说些话便散了。
任直和任华亭去到御史府,季康正和徐延洐在说话,逢到春节,门户之间相互走动是常有的事,徐延洐替父亲送过来两只整羊,是极少见的黑浪羊,价格是普通羊的几十倍,羊肉膻味很小,肉质紧实。
大过年的,总不能让送礼的徐延洐空手而返,季康一边说话一边想着回什么礼好。
正想着,府里小厮进来禀话:“老爷,任老少和任少爷来了。”
季康琢磨着任家应该也是春节来走动的,朝小厮道:“赶紧把人请进来。”
小厮领着人进屋,季康没见到大红的礼盒,就见到五花大绑的一个人,瞬时有些莫名其妙,朝着任直道:“任兄,出了什么事?”
任直在任上时和季康关系一直很好,说话并不遮掩:“绑着的就是上回诬陷我收受贿赂的犯人,给我逮到,特意拎到你这儿来问话。”
季康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任直这是希望御史府出面办这件事。
季康是御史大夫,掌管司法案件、负责保管朝廷的档案文件,由皇帝任免,不受同级和上级官员干涉,遇事可直接向皇帝汇报,拥有大事奏禀、小事立断的权利。
只要季康愿意,任直的事就能直接捅到皇上跟前。
任华亭也走到季康跟前,长揖到底:“还望季大人为任家拨乱反正。”
一旁的徐延洐听完话笃定地望向季康,果然听见季康道:“只要有人证物证在,我捅破天也不怕,由不得邪气压了朝堂。”
任华亭感激地道:“多谢季大人,只是为任家出头,就是得罪了南王,恐怕要连累到您!”
季康听了话便有些不高兴,朝着任华亭道:“我和你父亲同时上任,又同时进到御史府,交情始于微未,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当年他弹劾南王我没参与,不是怕事,而是觉得不是时机,任家没有以求自安的人,浩浩仕途行于荆棘,若为朝纲正纪,我任直不惧不畏。”
季康的一番话激扬畅快,让任华亭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是他小看了有风骨的门庭,这些的门庭才是朝廷的筋骨,有他们在,朝廷才会盛世绵延。
任华亭没有说话,唯眼角泛出一丝腥红,半个字都没说,朝着季康长揖到底,一揖到三揖,一气喝成。
行完礼,上前解了囚犯眼上的黑布、取掉囚犯嘴里的布条。
那囚犯本已躲去深山老林,林里方径千里没有人烟,也不知谁竟能寻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直接用布袋子兜头把他放倒,而后遮眼塞嘴的送到此处,眼下见到光亮,顿时扯着喉咙骂道:“倒是哪个道上的乌龟孙子,老子打娘胎出来没几年就在道上混,瞎了眼盘到我头上……。”
骂了一半就发现不对!
定睛瞧着屋里几个人,生生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任直他认识,其余几个他虽不认识,可看穿衣打扮全是出自高门大户,他用脚丫子想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禁心里豁豁发抖,可想到自己的身家性命,很快镇定下来。
季康面色发沉地道:“听说是你去衙门状告任直收受贿赂的?”
囚犯硬着头皮道:“小的刘阿荣,本是城西狱里的狱囚,任直是府司狱,我在牢里时瞧见狱里有个叫赵申的,为了早些出狱,给任直塞了一包金条,结果刑期没满,早半月就出了狱。”
说完停了下,偷偷打量季康,季康依旧沉着脸,示意刘阿荣继续往下说。
刘阿荣道:“我眼尖,瞅见包金条的红布绣着个赵字,一出狱就去衙门告发了任直,衙门的人去任家搜过,果然查到那包金条和红布。”
季康端坐在椅子上,朝着任直道:“可有此事?”
任直从容解释道:“赵申得了重病,时日无多,按永嘉国律可宽赦回府,方才提前半月回府。至于刘阿荣所说的红布确实有,不过包的不是金条,而是赵申家里草鸡下的蛋,赵申感激我在狱中对他的照顾,送了包鸡蛋以示感激,我同样回了一箱瓜果答谢。”
季康眉头似有似无的蹙了几下,朝着刘阿荣道:“你亲眼所见是金条?”
刘阿荣迸出一个字:“是。”
季康手指敲着桌子不说话。
刘阿荣目光闪了闪,补充道:“官衙去任府搜的时候也搜出红布里包的是金条。”
这事季康知道。
任直跟季康说是鸡蛋被人调了包,怎么调的,谁也不晓得!
就因为任直不晓得、说不清,所以才被革了职。
话说到这儿,等于进了死胡同。
刘阿荣说的跟在衙门说的一模一样,几乎没有破绽。
要想洗清任直的冤枉简直比登天还难,要不是季康和任直认识数年,眼下人证、物证摆出来,任直的辩驳又苍白无力,季康都没法全然听信任直。
把证人逮过来有什么用?
说的话还是前头在衙门说过的!
季康和任直大眼瞪小眼。
任华亭已经按捺不住,朝着刘阿荣道:“简直是满口喷粪,我父亲根本就没有收受贿赂,你定是受人指使诬陷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