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宫里来旨,徐延珩和顾望之同时受封为军中统领,去南疆平乱。
徐延珩接了旨,站在长廊的檐角下逗着笼里的鸟,徐慎跟在他身后,安静的站在一旁,不出声也不动,好似等着他玩够了说话。
徐延珩逗了会鸟,方才开口道:“有话要说?”
徐慎道:“大哥刚才接旨的时候,母亲在偷偷揩眼泪。”
徐延珩背过身,面朝着徐慎道:“我看见了。”
徐慎咽了下口水,忍不住道:“大哥,瑾王府在会稽城已是权倾一方,咱们有四皇子当靠山,谁都不敢招惹,你为什么还要冒着危险去南疆,去南疆是要打仗的,打仗就会死人,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可怎生是好?”
徐延珩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你说四皇子是瑾王府的靠山,这句话就大错特错了,世上不存在永恒的靠山,一个人最强的靠山永远是自己,要说权倾一方,咱们瑾王府还远远不够,只有把南疆的兵权拿到手,才配得上权倾一方这四个字。”
徐慎拘谨地道:“四皇子是咱们的表哥,理当会照应着瑾王府。”
徐延珩不置可否,只道:“你得记住,现如今没有谁会照应谁一辈子,瑾王府想要在乱世屹立不倒,非自立不可,贪安稳就没有将来,要想瑾安府永远权倾一方就要历些危险。”
徐慎听了话,脸色泛红,低头道:“大哥,我明白了。”
徐延珩拍了拍徐慎的肩膀,缓缓攒出一个笑脸:“开弓没有回头箭,弓是我拉的,我就得一箭到底,咱们府里我负责抛头露面,你就负责韬光养晦,你要记得万言万当、不如一默,咱们一明一暗,方能左右将来朝廷的局势。”
徐慎颔首应喏。
徐延珩目光沉若古潭,缓缓道:“顾炎想一箭双雕,借着季康棒打南王这只落水狗,趁机把南王的兵权揽到手里,可他到底失算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既然打狗的是我,就轮不到顾家占便宜,想跟我争,我就让顾家看得见,吃不到。”
徐慎心里禁不住地惊叹,想不到大哥深谋远虑至此!
徐延珩对徐慎道:“我帮任家,一来是为小婳出气,二来图的就是南疆的兵权,我早就料到顾炎会有此一出,不过顺水推舟,借顾家的力使使,让四皇子和庄相国把甜头丢给我。比起顾家,南王的兵权落在我手里,四皇子和庄相国才更放心。”
徐慎对徐延珩佩服的五体投地。
徐延珩叮嘱着徐慎:“你在会稽城要好好照顾父母,还有沈婳,我走后你也一并照应着,她要用什么、做什么、办什么事,你有钱就出钱,能出力就出力,要把她当家嫂看待,处处敬重着,可听清楚?”
徐慎向来敬重徐延珩,徐延珩放个屁徐慎都觉得是香的,可眼下徐延珩说出这席话,徐慎还是在心里“啧啧”几声,只觉得八字还没一撇,就倒贴着把别人当家嫂,也实在是厚脸皮,心里想归想,面上却不显的应道:“大哥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家里。”
徐延珩交待完后,心里一轻,想着去到南疆怕是好几年见不到沈婳,也不备马车,独自一人推门而出,沿着长街慢慢向将军府踱去。
沈婳正在阮氏屋里,天下的母亲大致是一样的,逢到儿子远行都要背着人偷偷揩眼泪,阮氏抱怨着道:“我从来没奢想柏棠要建什么大功、成什么大业,他和你大哥、二哥不一样,吃喝玩乐闹着长大,你让他在会稽城混个闲差倒行,可让他去南疆平乱,简直是唱戏不看戏本——离谱的很!”
阮氏的话,沈婳很是同意。
可皇命不可违,不去也得去。
沈婳苦着一张脸。
阮氏用手帕擦着眼角:“你大哥、二哥从小到大我没操过心,可柏棠他,他就是个惹事精,你说让他去平乱?他哪能平乱,只能去添乱,小时候有你大哥压着他,这几年是你看着他,他总算没惹出大祸。他要去到南疆,再没人管束,往小了说上房揭梁,往大了说捅破天的事都敢干,都说顾太师知人善用,怎就荐了柏棠,柏棠从头到脚哪里得了顾太师的青眼!”
沈婳也不晓得,反正顾太师就是看重沈柏棠,连着两世都推荐沈柏棠去南疆。
只可惜,沈柏棠志不在此,从没想过要争名夺利,前世不管怎么帮衬顾望之,也没想过要抢夺半点功劳。
像沈柏棠这种无欲无求只想逛青楼的人物,整个会稽城怕是独一无二。
顾太师总不会看中沈柏棠这点吧!
沈婳自嘲的笑了笑,笑意没到眼底,突然意识到什么,一张脸顿时失了表情。
也许,正因为沈柏棠无欲无求,顾太师才会选他。
人活在世上,要么为权,要么为利,要么为了所谓的大义,可像沈柏棠一样,什么也不为,只为快活的,除他无二。
一个没有任何所图的人,才是让顾太师最放心的人,所以顾炎把沈柏棠放在顾望之身边。
重活一世,沈婳惊觉,很多人和事远不是她先前所想的那般简单。
阮氏仍叹着气道:“柏棠的性子无边无际,我真怕他去了南疆惹出大事,他只要没人盯着,就定然要出事……。”
沈婳心里如十七八个吊桶——七上八下,母亲说的对,三哥必须有人盯着。
人挪死树挪活!
三哥去到南疆没人盯,那就创造机会找人盯。
只要有心,总有办法的。
反正不能由着三哥一个人在南疆作妖,就怕作着作着又和苏北北搅和到一起,到时候就是死路一条。
明知前面是悬崖,总不能看着三哥跳下去,好歹要拉一把。
沈婳片刻间就打定了主意,看着阮氏身旁端茶递手帕的傅蓉话锋一转道:“大嫂,你可是这两天就要回峙岩?”
傅蓉道:“年都过了,我想早些回府,最近北疆和南疆乱成一团,我十分担心你大哥。”
沈婳眉目舒展地道:“我想和大嫂一起去峙岩见见大哥,上回大哥回府时跟我说,让我得空去趟峙岩,等他沐休时就陪我走走,正好趁此机会跟嫂子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