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顾先生,我课业结束后还有其他事情。”
顾炎气定神闲的捋着长须道:“何事?”
当然是去通天谷挖连翘。
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她还欠着徐延珩五千两白花花的大银。
欠债是要还钱的,能不能不耽误她去挣钱还债。
沈婳咳了一声,道:“是母亲交待的事务。”
顾炎道:“我已跟沈将军打过招呼,若你有事,只需把事务交由府里管事。”
居然提前打过招呼!
沈婳一时半刻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顾炎回头就问徐延珩:“你刚才是不是有话要同我讲?”
徐延珩本意是要拒了留堂之事,可眼下见到沈婳也被留堂,想法也跟着变了。
万一太子留堂、沈婳也留堂,就算不是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可隔着青绫幕幢日日相见,要见出个日久生情可怎么办?
徐延珩闷声道:“我就想说一声,既然顾先生开了口,这书院的留堂我应了就是。”
顾炎露出满意的笑容。
沈婳撑着桌角的手差点就把整张桌子给压垮,因为无语到极点,所以整堂课半个字也没听进去。
待到课程结束,顾炎定定心心负手离开,顾望之尾随父亲离开,临迈出门时清风明月的笑了笑。
顾炎走了一段路,拉家常似地问:“刚才笑什么?”
“只是觉得留堂的几个人有趣。”顾望之顿了顿,略有不解地道:“父亲为何要留沈婳?”
顾炎道:“不留沈婳,怎么留徐延珩!”
顾望之又问:“那又为何要留徐延珩?”
顾炎捋捋长须道:“不是我要留他,是徐延珩担心太子和沈婳独处,自己要留的。”
这话说的不对!
让徐延珩留堂的明明是父亲,最后怎么变成徐延珩自己要留?
对,后头就算是徐延珩自己要留,结果是这个结果,过程却不是这个过程,道理更不是这个道理。
顾望之道:“为留几个人,父亲倒是绕了好几个弯。”
顾炎捋着长须道:“不是几个弯,而是几个好局,个个都是难得的好棋!”
顾望之随口就问了句:“沈婳也是?”
顾炎停了捋须,紧盯着顾望之:“难得见你对谁上心。”
顾望之跟父亲对视一眼,问心无愧地道:“不是对她上心,只觉得是个难得的姑娘。”
顾炎颔首:“就是因为难得才要让太子多加了解,想来书院日后一定热闹的很。”
正如顾炎所言,书院里十分热闹。
本以为留堂的只会有太子、徐延珩、沈婳,未曾想御史大夫季康的女儿季锦、季晴、儿子季勋,鲁僖候唐奚斯的嫡子唐瑾瑜、女儿唐琰心,甚至还有沈婳的四姐沈婉全都留了堂。
青绫幕幢一隔,男子都围坐在徐延珩身侧,女子都围坐在沈婳身侧。
事已至此,除了硬着头皮坐满一个时辰,也着实没有他法。
季锦正指着书请教:“沈小姐,这两个词语读什么?”
沈婳瞧着季锦,脸皮微微抽搐。
御史大夫季康的嫡女季锦日后是太子萧正的妻子,未来的太子妃,以后永嘉国的皇后。
她现在教未来的皇后学北饶语!
沈婳长吸口气,笑容亲切的解答起来,季晴、唐琰心、沈婉便跟着季锦一起学。
四人里面季晴记性最好、反应也是最好的,基本已在课堂上掌握住大部分词汇,根本勿需留堂,可见季晴留下来主要是为了陪自己姐姐季晴。
唐琰心资质一般,时有词语不会,遇到不会时不问其他人,只拿着书问季锦,可见唐琰心很倚重季锦。
沈婉比较安静,听的时间多,讲的时间少,应该也学了七七八八。
对比沈婳的耐心,徐延珩显然烦燥许多,他自顾自把书上的词汇读了两遍便丢开书,双眸灰蒙蒙地盯着萧正道:“太子,听明白没?”
要有这么好的领悟力,也就不用留堂了,萧正摇了摇头。
徐延珩指了指季勋和唐瑾瑜,问:“你们两个呢?”
季勋点头,唐瑾瑜摇头。
徐延珩了然,指着季勋道:“季勋,你负责教他们两个?”
季勋张大嘴巴“啊”了一声。
徐延珩道:“啊什么啊,你教他们的同时等于在温习。”
还能这样的吗?
既然教人等于是温习,徐延珩干嘛不自己教!
季勋一副想说不敢说的表情。
徐延珩像是看穿了季勋的心思,开口道:“别说刚教的几页,一本书我都熟记心头,才没有必要温习。”
那语气,要多傲娇就有多傲娇!
可徐延珩有本事傲娇,顾炎才教了几页,他已经熟记整本书,反观太子殿下,就单单几页,还他妈的没背下来。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书院里一阵静,只听到风吹青绫幕幢的声音,太子的脸垂得都快埋进书里、季勋和唐瑾瑜张大的嘴足以塞下一个苹果;这厢唐琰心和沈婉的目光都隔着单薄的青绫定格在徐延珩身上,沈婳觉得她们的目光闪闪发亮。
嗯,沈婳前世也有过这样的目光,因为徐延珩。
徐延珩人如其名——君子如珩,羽衣昱耀,他生来就是美玉,披上羽衣更是万众瞩目、耀眼非常。
他的才智、他的优秀、他的出众,他的容貌都是他的羽衣,总显得他跟别人不同,到哪里都是最亮、最显眼的。
别人或许惊奇,可沈婳一点不,她知道他,向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向来傲骄自尊,可过于明耀照人又有什么好处?英年早婚也就算了,还英年早毁,就算苟活,也只是百姓口中祸国殃民的贼子!
沈婳无甚波澜地翻了一页纸,指着书上词汇问季锦:“可有不会的?”
季锦和季晴不为外事所扰,均认认真真看着书,季锦指着一处词汇道:“这个是何意?”
竟真的是两眼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又或者说,已经闻了窗外事,却心如止水在做自己应当做的事。
这样的心性,实在难得。
沈婳余光扫了眼仍没收心的唐琰心和沈婉,不动声色地往下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