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雪椿驳道：“就算要报恩，也犯不着以身相许。”
卢金茗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这些年，我和表哥相互扶持，经了多少事才走到今天，别说太子太师的儿子，就算天皇老子的儿子，我也不稀罕。”
卢雪椿气得目眦欲裂：“你硬气，你猖狂，退了亲可以嫁给表哥，但我和母亲得跟着你丢脸，走到哪都得被人戮脊梁骨，全家声誉被损坏且不说，万一顾大人上衙门递状子咱们全部吃不了兜着走。”
卢金茗道：“顾大人能做到太子太师，总归是个讲理的，事情我担着就是。”
卢雪椿目光闪了闪道：“理本来就在别人那边，轮不到你讲，姐姐要担着，只怕担不起，你断送的不止是自己婚姻，还有我的前程。”
卢金茗挑眉。
卢雪椿已道：“我故意烫伤腿阻了母亲到嘴边的话，就是不想全家都跟着你跳火坑，你退掉婚事，就等于得罪了顾大人，就咱们现在的处境，除了姐姐的表哥，谁会跟得罪了太师府的人家结亲，姐姐顾着自己，却想毁了我？”
卢金茗有种吞了只死苍蝇的感觉：“卢雪椿，你以为天下人都跟你似的小家子气。”
卢雪椿冷笑：“那天下人都跟姐姐似的自私，只顾着自己，不顾家人。”
卢金茗怒道：“我怎么不顾家人，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断不会连累你和母亲。”
卢雪椿眼里冷光乍现：“到底是个蠢的！”
卢金茗拍着桌子道：“你骂谁呢……。”
孙氏捂住额头，好不容易才开了口：“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都是自家亲姐妹，有话就不能好好说！”
卢金茗向来孝顺，听到母亲发话，神情仍很气恼，终是闭了嘴。
卢雪椿却“扑嗵”一声跪到孙氏脚边，眸光冽寒闪烁：“母亲，姐姐的婚事不能退，顾望之你也瞧见了，光风霁月的人物，咱们家要是错过就再也遇不到。”
孙氏又不是睁眼瞎，自然是瞧见了，她长叹口气：“再好有什么用，你姐姐她……。”
不等孙氏说完话，卢雪椿已打断道：“我知道姐姐和表哥已经私定终身，她不想嫁去顾家，可我想，我想。”
卢金茗被卢雪椿的话雷得说不出话来。
孙氏也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和顾家定亲的是你姐姐。”
卢雪椿道：“只要母亲同意，我就有办法嫁进顾家。”
孙氏想也没想，摇头道：“我不同意，金茗未守婚约已是错事一桩，我不能错上加错。”
卢雪椿闻言冷笑，笑声由低到高，尖锐而嘶裂，倏地抬头望向孙氏：“都怪母亲太无用，连父亲留下的家财都守不住，卢家人见孤儿寡母可欺，把咱们从南街逼到边郊。”
“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屋里的桌子腿都要比别人短一截，眼下就算有家药铺，也只是小本经营，要是退婚得罪顾大人，会稽城里有没有人敢来买药还两说，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要是嫁进顾家，以顾望之的才貌早晚可为人上人，到时候就是一呼百应的官家太太，这样的青云大道姐姐不走，母亲还要碍着我走！”
卢雪椿跪在地上，笑得全身发颤：“也是，母亲要是看得透想得远，又怎会沦落到住在边郊的瓦房，怎会任由姐姐选择表哥而放弃顾家，被猪油蒙了心的不是我，是你们。”
孙氏捂住胸口，煞白张脸：“雪椿，你也不想想，当初要不是你舅舅，要不是你表哥，咱们说不准早就饿死了。”
“人要知道感恩，你姐姐和鸿升同甘共苦这些年，眼看着要熬出头，哪里有拆散的道理！”
卢雪椿冷冷道：“熬的再好，也不过在个药铺店里抛头露脸、风吹雨晒。”
卢金茗听了话，伸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卢雪椿脸上，骂道：“你个白眼儿狼，亏我们待你这么好。”
卢雪椿并不躲，由着卢金茗扇了一把掌，依依冷冷道：“这巴掌就当我还债，要是觉得不够，只管再打过来。”
卢金茗看着卢雪椿魔怔的样子，倒有点下不去手。
孙氏寒毛倒竖，上前握住卢雪椿的肩膀道：“你到底要如何？”
卢雪椿定定道：“如意郎君四个字我从不敢肖想，我以为世上本就没有，可今日我见到顾望之，我就要抓住机会博一博。”
孙氏把卢雪椿的双肩推出几寸，双手颤抖，但还是稳住了道：“你想都别想，我不会同意。”
卢雪椿轻飘飘地瞟了孙氏一眼：“母亲可知，断人前程等于送人性命！”
孙氏脸都绿了，打个哆嗦道：“你什么意思？”
卢雪椿不答，须臾间拨下头上银钗狠狠朝自己心口扎去。
血一下子溅出来，洒在孙氏脸上，孙氏抹脸大嚎，卢金茗忙上前捂住伤心，朝外头喊：“表哥，表哥，快去唤大夫……。”
药铺里头顿时乱成一团。
待到夜深，孙鸿升唤来马车把孙家母女送回边郊的瓦房，卢雪椿差点就刺到要害，好在临下手时偏了偏，大夫嘱咐着止血后好生休养。
孙氏哭得眼泪都快干涸。
回家安顿好卢雪椿，孙氏和卢金茗坐在厅内说话：“我做梦也想不到，她会以死相逼，今天要是钗子再偏一点人就没了，要算起来，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逼死了自己女儿。”
卢金茗劝道：“此事怪不得母亲，是雪椿不知好歹。”
孙氏道：“你父亲死后，剩下咱们三人相依为命，她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活下去？”
卢金茗稍默。
孙氏抹抹眼泪道：“你和鸿升的婚事已经定了，家里短钱才没办婚礼，外头人不知，可咱们心里清楚，眼下她要替你嫁进顾家，但凡咱们说个不字，她就豁出命，你看如何是好？”
卢金茗嗫嚅片刻道：“总不能她疯了，咱们陪着疯。”
孙氏道：“可她现在这副模样完全是铁了心，总不能真把她往死路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