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寒凉,可沈长恭头上浮出一层薄汗。
南王果然搬出了皇家,要是事情没处理好,被弹劾个妄顾皇权,姿意行凶,阻挠选妃,将军府的罪就大了。
沈长恭抹汗的时候,顾炎已道:“南王和将军府是儿女亲家,南王要是不知晓将军府的门庭岂会把女儿许给柏棠,柏棠早晚是南王的半个儿子,眼下做错事,南王敲打敲打是应当的。”
一句话,把国事说成了家事。
纪铮的三角眼瞟了瞟沈柏棠,长得是不错,可惜绣花枕头一包草,听说逛妓馆是个行家,读书武艺并不出众,真要选女婿,南王府挑剩的也比这个玩意强。
自己女儿要嫁进将军府,纪铮早就窝了一肚子气,可皇太后金口玉言,这门婚事也不是想退就能退掉的。
当年皇太后大寿,两家领着孩子去祝寿,皇太后瞧着一对金童玉女十分欢喜,顺口一问,两个孩子竟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辰出生,一个是将军府嫡子,一个是南王府嫡女,门当户对,实为良缘,皇太后一高兴就赐了个娃娃亲,也没问过两家愿不愿意。
这些年,南王在峙岩,将军府在会稽城,隔着十万八千里也算太平,可现在刚回来,自已宝贝女儿就被将军府的一对混帐东西打的跟猪头一样,就算是木雕的菩萨也得生出三分火气。
纪铮搁下茶杯道:“将军府三少爷和五小姐名声在外,光是敲打只怕足足不够。”
沈柏棠名声在外是因为逛妓馆,沈婳名声在外是因为徐延珩。
沈长恭只好道:“南王是长辈,小辈们不懂事,做长辈的只管敲打。”
纪铮道:“做长辈的跟小辈们计较,倒显得我不大度,既是孩子们的事,就应当让孩子们自己看着处理。”
说完,看了眼纪宝欣:“被打的是你,你可有话跟沈将军、顾太师说?”
纪宝欣妩媚的双眼带出冷意:“在御史府,沈婳明知我来会稽城是选妃的,还下手不知轻重,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过几天宫里唤我去问话,我必定竹筒倒豆子,好好说一说。”
沈柏棠听了直皱眉头:“纪宝欣,说话要凭良心,明明是你先打的我,小五才会去打你,小五是练家子的,下手重了点,谁知道你偏是个不经打的,打两下脸就肿的跟猪屁股似的,要怪就怪你自己脸皮还不够厚……。”
还没说完,就被沈长恭站起来一巴掌,打得连退两步,疼得倒吸口凉气。
沈长恭道:“孽子,还不给我闭嘴!”
沈柏棠狗皮骨头被打惯的,抽抽嘴角正要开口,沈婳已上前几步,开口道:“纪小姐虽有错有前,可我亦有大错,不该仗着自己武功过硬,就把人打成这副模样,下手确实太重。”
这个倒是实话,沈婳虽不喜好练武,但天赋极好,她练一年,相当别人练三年,等于一把掌下去的力道是别人的三倍。
确切的说,等于拿块大石头抡了纪宝欣的脸两下,不肿得像猪头才怪。
下手重,是事实,但真不是有意,天生力道大!
不,不,或许也有些有意为之,毕竟纪宝欣前世不是个善茬,又是勾引徐延珩,又是挑拨离间。
“你承认就好。”纪宝欣面色发沉:“今日将军府请来顾太师,想必是为做个见证,将军府愿意放下身段负荆请罪,南王府又岂会张狂,只要沈婳跪下来朝我磕三个响头,斟茶说声对不起,这事就过去了。”
屋里传出一声冷笑,沈柏棠道:“纪宝欣,你要不是脑子进水,就是疯了,让我妹给你磕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理所当然,说完又被沈长恭一顿暴揍。
沈婳道:“这个头非磕不可,就不能通融通融?”
纪宝欣冷冷看着沈婳道:“让你磕三个响头,已经是最大的通融。”
男儿膝下有黄金,沈婳虽不是男子,可她出身将门,向来把尊严看得比命更重要,跪天跪地跪父母,岂能跪贱人!
这样的下跪,不啻是一种屈辱,戕害尊严,伤人于无形。
传扬出去,不但是对沈婳的折辱,也是对将军府的折辱,就算跪完立起来,可将军府在世人眼里也永远匍匐如故。
人,可伤筋骨,却不可有损气节。
沈婳道:“我打你两巴掌,你也找人扇我两巴掌就是。”
纪宝欣挑眉道:“怎么,跪不下去?”
沈婳不语。
纪宝欣转了转漂亮的眼珠子,心里的想法呼之欲出:“沈婳,二巴掌不行,你要挨就得挨二十巴掌,你只要受得住,御史府之事一笔勾销,我再也不提。”
二十巴掌是二巴掌的十倍!
将军府要息事宁人就得承受的住,不然闹到宫里头,谁输谁赢便是未知数。
沈婳望了沈柏棠一眼,心里闪过无数想法,眼下跟南王府翻脸,实在没有胜算。
南王现在是容妃跟前的红人,在峙岩有兵有马又有钱,谁都得给几分面子,就算闹到皇上面前,最好的情况也就两府各打五十大板。
万一不是最好的情况,会不会跟任直一样被反噬,胡乱塞了个理由拼命诋毁,贬官不说,还被流放去荒野之地,最后饥寒交加、疾病缠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柏棠前世际遇就是如此!
不,绝不能重蹈覆辙,没有万全把握不能轻易撕破脸,沈婳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受你二十巴掌,咱们旧事不提。”
纪宝欣补充道:“沈婳,南王府侍卫力气甚大,你确定自己挨得住。”
沈婳道:“挨不住你就不打了?”
纪宝欣撇嘴:“那倒不会。”
横竖都要打,问来问去有何意义!
纪宝欣确定沈婳要挨打,立马去找来南王府里最强壮的侍卫,壮得像头公牛,站到沈婳面前落下的阴影就能把沈婳覆盖。
沈柏棠瞧了侍卫一眼,忙跳出来道:“等等,要打就打我,我妹妹一介弱质女流,你们也下得去手!”
又嚷道:“好男不跟女斗,要打你就打我这个纯爷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