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五章玄览
脚力看见落辇风，就知道玉翠灵巫远遁。
经历金珠的启示，脚力忽然间才惊醒过来：虎牙刀精锐森杀的气势，锐性孤直。毕竟这是嵌满悲怆记忆的利器。精敏杀伐的直线，已经沾染太多的恻隐之心。
但是，刀也是有性情的。当它瞬间用强大无匹的抵御，呵护一颗温存心，那种呵护一颗心灵柔弱痛苦挣扎的威厉就爆显无疑。
强御，丰隆着锐利后面——深笃的情愫，不竭的灵魂。是呵护一颗心不曾死去的象征。
一直以来，脚力挥动虎牙刀杀伐，他不愿放大血腥痛苦的界限。
执刀果决前行的意象里，他总会感觉隐隐带风的刀，越来越充满思索和回忆。
锐意传递的疼痛不经到达刀尖，一颗心就开始弹击惊颤心声的古琴。不是森杀，而是共鸣自己痛苦过往感触的那些不幸。
他不敢细看记忆里可怜地、在低徊摇曳风中，突然间失去快乐的自己。
现在，犀利光刀突然回性，变成抵御的环形。一瞬间，脚力触到温暖环流——再次流淌起来的青春。
只有这一瞬间，他才会感到：紧偎自己的亲情，在凌冽无极杀伐的刀丛掩映光芒里，和自己安然地矗在一起了。
脚力想到此，刹地抽出虎牙刀。虎牙刀灿然迸射金色的泽光，不再是以前那种犀利、碧青、寒心的冷芒。
脚力握刀，手掌虎口歙张开阖的力，从来没有显示出——如此精妙施力的生动感。一丝氤氲亲切的欢流，绕着脚力，濡染透那颗僵沉、冰冷的心。
心里冰冻化消的水滴润透了。脚力不禁浑身剧烈抖动一下，唏嘘着，眼里迸出潸然滚落的眼泪。
手提一刀，肆飞的金色，飒风，猛旋……刀锋瞬间呼唤的炫风，流转成金黄发亮的一团阳光。
掣刀，潋滟密叠的刀痕瞬变刀丛……弹足，骤变——乍然腾挪的龙拱之威。
环流自己，就是龙相刀风。环拥温暖感，一丝感触，就会簇生出无限生机。
刀，猛。
龙态强御统筹的杀伐，裂断时空境。顿时，空气里的冷冽，脆碎在这一道缠绕的风里。
灵性逐风。最后，极致透射尽锐意的刀，咔地敛迹，撤回鞘内。
……
夜静。
深邃镶嵌在疏星里的月明，洒向大地模糊的光白，加重万物霜冷灰白凝滞的寒意。
苍仙尊看着倪照大弟子，脚力和众弟子修完玄门功课经晚课，离开苍翠宫，回房休息。他一个人默默地走向九台口。
真正修玄真经那些精谨博嘉的字句，在他的口中和在弟子们的口中，品匝的滋味并不相同。
那些带着奇韵的字，从明净表意照彻脸庞的清光，是一道道多么宁静的光芒。
苍仙尊微颔首。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松枕峰空间，接纳月明点亮的天灯，正照著静悬在面前一颗颗玄字的浮光。
那些玄览灵动浮泛。光亮感，瞬时万变不定。深暗色背景下，只要那些隐显不灭的字迹没有彻底消失，就是瞬间玄意没有参透的表示。
修炼凝结到最后的表征——就是一个不着纤微沉思、逾越过判断的“悟”字。
随“悟”瞬间，眼前浮空的字迹，才会彻底在这个时间下的空间里暂时消失。
之所以说是“暂时”。那是因为：随时空境永恒不重叠的迁变，让修炼的一颗心，总是走在真谛频频翻新的道路上。
虽然玄言只字未变，但无穷尽变化的是心性，时空……
“悟”时，即便一根柔然羽毛最轻盈的抚拭，也会在心境发出——不可想象的、震耳欲聋的戈鸣声。
那个不著纤微思滞系结的“悟”的飞虫，就是一光，一呵……明灭幻然，空灵到无。
一颗清辉皎皎色，敷著光下一颗灵动心的弹唱，泡爆粉末渲染杂尘瞬间的——心空一字“悟”的感动，总会欣喜地鼓动——一丝血热感的欢颤……
一个只有苍仙尊知道的、那个玄字对应的“悟”——“咣当”撞动心钟，精妙彻明。那是怎样难以触摸的想象！
暗夜芳华，生命体验境的生动：在性灵的世界，总是无碍地焕活一个真实的乾坤。
感觉到奇境而未能显化成真，那无非就是快意爽朗的幻觉。
在夜的弱光下，一颗颗灵动玄光随心语，恰时泡爆的瞬间，在一颗心境形成精致绝伦的“悟”，足以震颤到苍仙尊的每一次呼吸。
可视世界，以简单形状仅留的形状和轨迹，在“悟”境，都是可怜、残破的碎片。
生命态，仅仅是在极有限规则下，被切割成方方挺挺的动物。
真的拥趸圆妥妥的、完整灵动的生命，会有多么“可怕”……只有修悟中的苍仙尊知道。
那个夜游浮光潋滟的玄览，点亮原始境。以超越身心、悬空如皎皎月白的“眼”，正静哑地看着：一个银须飘风的老者，微颔面，破解玄览精义的画面。
同时，那只“眼”也坦然地审度：敷在画境，拓出感觉形状的——阿达法护。
阿达法护跟随脚力到边关那时，不仅看到力量与刀的形状，以及脚力锐意出刀的灵性。
他还觉察出玄门形格落淀在脚力身上的、境的痕迹。
虽然他也掠过绘画境、触动过凤翎尊的形格。
但是对于苍宗门，阿达法护一直都心存忌讳。因为他隐隐感觉：苍仙尊法性潋滟不息的光里，藏纳化不开的云门拱。那就像一道神秘莫测的门。
他清楚：苍仙尊的神秘，只有在修悟的瞬间，才能透现隐蔽的痕迹。
在阿达法护心里，一意潜思于修炼的苍仙尊，会被玄悟系住，疏怠外化的存在，忽视自己暗视的眼。
他那知：苍仙尊为应对玉翠灵巫执着法火，凝练修成无妨万化的原始境，却能敏鉴万相触境的纤微灵动。
所以，夜空高悬的明月下，和月轮同明的一只“眼”，看到弱光里清楚的自己，还有清楚的阿达法护。
苍仙尊微笑着。他知道：玉翠灵巫身后一直紧随各种执意触秘的刀。因为，玉翠灵巫就是吸嗅心性气味的灵虫。
踩着玉翠灵巫，破解迷踪，比解读晦涩字词的秘笈，更能接近神秘的本真。也是超前慎防的屏障。
即便触怒苍仙尊，玉翠灵巫尚有密咒的火。
可是现在，在金珠启示下，玉翠灵巫没能破开虎牙刀，就已经破相落风了。阿达法护很懊悔。
但是，阿达法护知晓祭祀修炼的精恰时辰。他看罢天光与月相，猜中苍仙尊深夜修悟的可能。
月，净。
修炼中每一颗消逝的晚课玄光，泡爆一缕缕风烟，就像燃烧的檀香飘篆。仙灵气，微著月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