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六章凤图腾
墨寒山快步走离山岗，就听身后一声响亮的鞭响。夹着风雪传过来，好像抽打在自己的身上。
墨寒山心里掠过一阵抽搐的疼痛。
他不敢随着鞭响声迅速地回转头脸，而是竭力俯首，双手勒紧被风雪吹动的衣襟。
他似乎慌然逃避着什么。一双敏锐的眼睛微微浮动，好像思虑一个计谋。
他谨慎而急促，想要以平静无碍的动作，仿佛极力摆脱身后潜形跟动自己的一只猛兽。
直到自己仓促地走过半里路，这才凝定身形，缓缓转过身躯。
突然他怔住了，心跳突突作响，仿佛整个人猛然撞到一堵高矗的墙上。
整个凤翎山虽然依然漫飘着簌簌的雪，密叠的雪栅，依旧模糊不了——那个遥远路口站立的铁骑。
铁骑红风更像一块雕塑。仿佛一直等待墨寒山走远时回头的那张脸。
墨寒山转头之际，瞬间的那个凝视带着一丝悲悯，目光淡然凝霜。
一个凝望。
隔着寒冷流动的风雪长河。漠漠远方，铁骑红风的火焰马，突然一声长长的嘶鸣。
旋即，火焰马高纵一跃，攀弯前蹄，调转方向，驰远。最后，那拖长缰绳化成的鞭梢，风雪交加中，迎空兜一个高抛的弧圈。
啪！
声音清响而不凌厉。就见铁骑红风瞬间湮没在苍茫风雪当中去……
等待一个愤然走开，却又怅然回头的眼神。铁骑红风好像搜寻、洞晓：一个瞬间藏匿在时空的曲折心思。
决绝的背离，变成墨寒山凝静的目送……没有谁知道：墨寒山繁复怅惘的心迹。他仿佛听见风雪里，一个嘲讽的声响：就知道你还有这样一眼。
莫寒山垂下头，猛烈地摇摇。遂转身，快步走开。
雪，依然很大……
……
西摩地。
十二诺昊遭遇了铁砂风。一派士气沉落。
在西摩地音声喜嬗的修炼境，黄袍陀主感到：华丽的唵罗迷音声律，在凶残的铁砂风面前，仿佛虎狼凶眼直视下——一具柔弱无力的血肉。
看着大地上那些褪尽色泽的草木、石块、屋构……残断的斑驳物象，凋色、消蚀、枯竭。
强盛的音声境，衰变的惊惧，已经让黄袍陀主一颗心剧烈颤抖起来。
虽然拥有九龙禅杖和火珠，黄袍陀主依然惴惴不安。
铁砂风虽然没有真正动著武力，但是，一个盘旋的惊扰间，已经给十二诺昊——无形施加了骇心的精神刑具。
黄袍陀主能够清晰感受到：铁砂风法相风披——支离破碎万化的力量。那种凶悍力量的棱形锋刃，他凭感觉几乎可以拓出形迹：粗糙、黑冷、直刀、硬磕。
更像那种钝锤砸击，也不会形变的铁蒺藜。黄袍陀主微思极恐……
悠然，黄袍陀主从深思中醒神。他双目盯死站在众人身后的诺昊。僵滞的涩目瞬息有了灵光。
“你且过来。”黄袍陀主指着诺昊。
诺昊一经被唤，神情顿现喜然。这个伶俐虫似乎瞬间通灵，身形膨大起来一般。
他精敏地匍匐黄袍陀主脚前，行罢皈依礼。
诺昊知道：黄袍陀主所要打问的肯定就是毗卢薮。
他也正想把那天亲眼看见的情形说出来。
没错，毗卢薮金光纯音法相，降服冰刀与冷锥。三纯音的威厉，已经在那两个护卫身上形著手段。
奇怪的是，诺昊明明白白听到的是三个纯音。可是，当他化生音声结时，三音节在音声境，被一道牢固的锁链，嵌成难以化变的轨迹。所以，诺昊无法“吐”出来。
“我知道，你经见的事情肯定不少吧。不妨拿出来，开开眼。”黄袍陀主说着，讥嘲似的张张口。示意诺昊“吐”出音声结。
诺昊顿时变得忧郁。虽然，柔然的身躯铺开几次，终究毫无结果。
黄袍陀主摆摆手。红衣护法的快剑就贴在诺昊起伏不定的胸膛上。
红衣护法垂驻剑尖……看着诺昊因为惊惧，突然放大的瞳孔，刹地，收回长剑。
“陀主！不使慑心杀，我已经看清……”红衣护法致礼黄袍陀主，话尚未说完，就见黄袍陀主摆了手。
“那是陀经原始音声——唵！真，那个。”黄袍陀主看着诺昊起伏的胸口。他一定感知气息沽涌的形状。
“的确，这是原始纯音。但是无形锁定在古老的语音法则里，难以游离。”黄袍陀主叹口气，摇摇脑袋，“我早就说过：从古瑜伽哪儿得不到什么好东西。”
黄袍陀主说罢，好笑地蔑一眼瑟瑟发抖的诺昊，“我要的是——凤翎尊的心跳。谁要毗卢薮来着？”
其他诺昊族听罢，顿时面面相视，莫名其妙。
只见诺昊顿时活欢，身形揉成柔然拂动的树梢。
随即，软体蝠张开来，翩跹如。眨眼，空间飘出美丽纸鸢般的古篆图腾。那是凤形！
黄袍陀主和十二诺昊不约而同地点点头。他们知道：那次，墨寒山被九龙格与九灵龙法相嵌套，墨寒山破解嵌套的冰刀心法就在于此。
没错，当时密潜的诺昊，激战中，音声术附着的——就是墨寒山的一颗心跳。
其他诺昊族看见了精致秘构的凤形法统，唏嘘作叹。
翩跹的篆纹图腾似乎有些刺眼，黄袍陀主目光微瞑，仿佛不堪直视华彩凤翎。
目瞑，意黠。狡态若狐。
“一张琴。”黄袍陀主忽然幽幽地道。笑，风掠一丝凝冷。
众诺昊听罢，一阵愕然。他们根本不明白：黄袍陀主说话的真意。
诺昊虽然造化了篆图音声结，但不可能凭直觉察尽所有细节。所以，神情依旧惶惑。
原来，黄袍陀主详视篆纹图腾，敏感察觉：装帧图篆的隐晦轮廓——无弦琴。
察清音声结的黄袍陀主，神情骤变。一直懊丧的脸，顿时带上笑魇。
他甚至有点后悔：自己早早没能打磨——诺昊这把一直密潜的刀。
其实，触碰到金砂风的法相，黄袍陀主隐隐约约知觉：块然强暴的粗粝刀，唯有精致不二的灵犀穿凿，才可以破解：强硬力量支撑起来的块垒。
凤形法统，就是形格的精极。法相手段锐利，意象密构，灵恰交集。
自从墨寒山破了九龙格和九灵龙的法相嵌套。黄袍陀主哪能忽怠：这种骇人的形格力量。
撞了铁砂风，黄袍陀主那颗游离的心，早就落辇在凤翎宗的墨寒山。
黄袍陀主看向远处大街——酷烈燃动的街舞，旺势音声蓬勃的乐器，笑了。
他似乎突然知晓：此时的西摩地，太需要一个致命的、领音的——“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