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〇五章猎祭
是精灵法典启示给予的——绝杀的蓝箭。一有感应力，靛蓝小咪丽就懂得这支蓝光令箭的寓意与法性。
光箭挑在大拇指端，靛蓝小咪丽逼视：动作僵硬、最后吟哦露蜡的艾笃人。
忽然，她被空气中散荡的污浊醺腥烟气呛鼻。仿佛触秽，她立即念罢法典里警戒的咒词。吹开碍眼的浮游浊气，遂食指张弓，照准那颗头颅磕在竖琴龙角上的艾笃人，弹射出最烈性的光箭。
露蜡吟哦断断续续的声，在光箭照射下，蓝色的流波迅速撕扯，一缕缕袅如浮烟般化作稀落残连的萧索风……
风，不甘就死，零碎地萦绕着露蜡吟哦者。仿佛执意一道守护最后的拼挣。
随着空间里“扑通”一声巨大的响动，残曳着的露蜡突然溃散，化为最后悲壮的呼号“艾——笃——”
那是艾笃族已往聚会时，亢奋拥抱的呼音。
伴着空间巨大的震响，空气里顿时腥臊并御。光与烟混淆，精致飞逸的蓝光令箭，仿佛被黏着一块沉浊的污疤。
蓝光令箭堕坠得很快，射在屋内流血的大地上，瞬时化成灰烬。
露蜡吟哦，最后的呼音骤然破碎了。吧当一声，音声挣扎末了，那颗牢牢抵在竖琴龙角的脑颅，随动萎缩之躯，缓缓歪斜。
一切就此戛然而止。黑夜静的可怕。
循着不远处传来的巨大响动，小咪丽们惊觉张望。
“我那光箭折毁了，空间里有凶恶的异象！”靛蓝小咪丽道。
“嗯，快看那边！我们撞见传说中最丑陋的人了。”一只蓝色小咪丽道，“是他的到来，破了规矩，禁封了你的光咒。”
众精灵叹息。
“不过，光箭一出手，就不关我们的事。这夜的大地上，一切存在都属于公理。冰晶姐姐应该不会怪罪于你。”蓝色小咪丽安慰一句。
“嗯！”靛蓝小咪丽连忙双手合十，祈祷过。然后点点头，“是的，真要计较，蓝光鞭子早就抽在身上了。”
看罢城堡里没有射杀干净的露蜡蓝波。众精灵快速离开，向海神泉的方向飞驰。
夜色墨黑，精灵们的眼光虽然荧荧发散微光，却能一眼洞明：空间里的海、大地、屋构、渺小形物。
此时，夜的海神泉完全变作：泛滥白色泡沫、沸腾的水。高昂的水柱、水刀、水链、水箭……白色电光一样，凶煞地射向黑暗的天空。
除了天空，背景的海域和大地也是黑暗的。远眺，海神泉腾挪锯齿形状的白芒，快要变成斧纪石、刀纪石、海暴纪石后面、滚腾燃烧起来的祭火。
三只烈性的鱼，被艾笃暴虐的手脚征服，没能死掉。血腥复苏的烈性，简直变作可以撕碎鲨鱼的凶兽。
是的，侵入艾笃族，再猛的海族得先逾越烈鱼的界限。那样你才会知道：艾笃会拥有多么腥烈可怖的手和脚。
三只烈鱼闪闪发光。此时它们不再是一把把散逸游离的飞刀。而是合力杀伐的一柄三股的钢叉。
传说中，钢叉就是海神最凶猛的武器。这些烈鱼被艾笃挫磨过。艾笃猎获它们之前，又被斧纪石、刀纪石、海暴纪石凌驾的苦难折磨过，所以，烈鱼残暴性情可知。
艾笃族人都知道：烈鱼被艾笃征服过，不是驯顺了。恰恰相反，虐挫后的烈鱼，艾笃再也不敢回碰，只能放任在纪石后的海神泉——自生自灭。
灵蛇族、露族、霜族……都说：海神泉是死神的眼睛，看都不能看一眼，更不敢靠拢。他们当然忌讳不已。不当心走在湾岸，一个冰冷的水链抽打过来，命就完了。
奇怪的是，艾笃鲜活祭祭祀过的烈鱼，从来都未知所终。
漆黑夜景里沸腾的白水，仿佛通透澈亮的火焰。闪电的钢叉铲起璀璨夺目的水帘。或旋转中带动水柱，搅动成白蟒翻腾的龙卷风。
锯刺火焰尖锋，偶尔跳闪一个姿态凶残的身影。
他好像贪嗜——撕咬最腥气的海鲜，面对攻击的怒“叉”，总是从隐晦的角落同步攻击。除了驾驭水浪的手脚，还有饿兽一般张开的嘴。
手脚抡如铁锹，刚力猛掣，铁锹落风千重影。形未至，力相已经拓开厚重的浪——砸击在飞骋的“叉”上。
“看，最丑陋的人……”一只蓝色小咪丽道。
“海腥气息最重了。脸面斑驳色，黑烟喷薄。”靛蓝色小咪丽眨巴眼睛，“冰晶姐姐说的没错。她启示我们不杀，肯定是担怕——咱们被伤到。”
蓝色小咪丽忽儿拔出一支光箭。箭尖一经指准那人，白光通透的箭镞，仿佛遭到凶腥蚕蚀，瞬间变成漆黑色，散发苦味的烟篆。
“没错，他就是最丑的人。”蓝色小咪丽看着手中黑色的箭，惊道。
“奇怪哦……”蓝色小咪丽刚要说话，忽然，靛蓝色小咪丽飞快地掩上蓝色小咪丽的小嘴巴，“别……”
其实，靛蓝小咪丽知道同伴要说：今夜遭遇反常之类的、犯忌的话。焦切万分的她眼里快要迸出泪滴。
蓝色小咪丽点点头，惊惧地看着手中的黑箭渐渐变成灰烬，被夜风吹干净了。
精灵们瑟瑟地攀弯纤纤胳膊，冷敛地看着眼前骇心的世界。
精灵们很快明白：刚才，她们的蓝光令箭，射杀最后一个吟哦露蜡的艾笃人，光箭折向坠地。正是因为这个最丑的人——带来异象的缘故。
她们苦笑着、互看着，摇摇头。
白色火焰里，黑色的人在浪里奔突。忽然，他仿佛耳目聪灵的厉魔，察觉黑暗中荧荧闪烁的光华。嗖地，从海神泉的水中央身形高拔，上窜。浑躯化刀，劈开迎面飞翔的钢叉。
眨眼间，海神泉的岸边，夜叉一样站着一个漆黑的人：每只手里撅着疯狂挣扎的烈鱼。嘴巴叼中一只烈鱼的背鳍，醺腥的污血汩汩地从嘴巴流下来。
一双粗糙裸露的大脚飞驰起来，好像黑色风暴里一只撞浪的海船。鼓满风的三帆，爆兜……狂风一般，扎进看不尽的黑暗里。
很快，海神泉困倦地收敛起——微微荡漾的余波，复归寂宁。白花花的水波褪尽光芒，缓缓合上惺忪的困眼。
远远地，可以看见：精灵们远遁的荧光，风行一样，在高邈天际滑翔一个极纤微弧，不见了踪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