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〇四章星晶
陡然发力的赤焰汗血，仿佛一矗高杆旗帜。
层层密叠的身影形成的风旗褶皱，“呼”地绽开一面滚浪般波动、张驰开来的风旗。
变转姿态后的赤焰，一动之间，就像触碰空间七根灵敏迁跳的神经线。
平行驰骋的黄旗、绿旗、蓝旗、紫旗、黒旗、白旗、灰旗，忽然乍变着。
不过，七匹马没有聚敛，而是散荡游离而不聚。一匹匹颠荡步辇，精致自欢。姿态形状，各个不相染。
随同赤焰汗血亢奋的一瞬，七匹野马惊变中悍然张风。顿时，八色幡似乎触到风辇狂热燎拨的势头。钢躯刀格，婉风从流。
焕然生喜的八旗，已经肆意放浪了蹄锤，屈折攀弯中，掣动奔腾的姿态，浪掷着四蹄。
嗜风如血的野马，奔驰起来了。攒动飞扬的蹄朵，滑动空间一道道弧形白风。简直就是一把把怒吒划擦的刀丛。
这些奔荡的八旗，一经起势，已经催响空气里隆隆轰响的浓烈土尘。
被烟雾包绕的八色旗幡豁豁膨胀。空间不再是八匹马，而是滚流中攒杀所有障碍物的八道风雷。
铁音叉早就辨出八风内嵌的狂肆烈性。他深知：这些依然控在玉翠灵巫口齿风中的野马，此刻正是腾奋中焕然催熟的杀刀。
铁音叉默默念动绞刀符，谐动的左右护驾仿佛瞬间灵活摆动的触角。
三骑不再是单纯凝聚合力——形成坚固有形的戈。而是谐动配合、灵活跳变、激烈杀伐中，形廓瞬间放大的猛兽。
赤焰马显然就是野马中统御的旗。零散中，才有凝结作势的可怕。因为，对手根本无从知晓八旗出戈的形状和目的。
铁骑三刀驰向赤焰旗。紧绷的风浪哗哗滚荡在三骑的形廓上。
三具黑色精致的屈折钩，就是猛烈蓬张的狂风中，致命攻击的武器。人、马、刀在簇合发力的瞬间，凝结成一个整体。
铁音叉就是驰马奔竞中的尖锥。尖锥一经发出犀利的啸声，就见八旗风中的黑旗忽然冲前。
黑旗波叠滚荡。竖直切面森森发响的黑色风口，飒然掠弧，切割向铁音叉。
被野马拽动的厚重的风。在黑旗的轮廓上凝固成坚实突兀的锋刃。
铁音叉冲刺中，激烈的风骨朵，仿佛钝器一样砸在那略带弧弯的锋刃上。
黑色的风刀弧弯更甚，风旗中的黑马激流般劲猛斜掣的后肢，亢奋中蹬地。好像大地上突然斜插的两道铁戈。
黑色的风刀口随着黑马攀弯的前肢和攀弯的头颅，黑色切割般的刀口，豁豁破开那团凸隆在——铁音叉铁骑前面的风骨朵上。
黑旗狂浪摇摆，身形左右形成的黑色波涛，仿佛推助黑刀游弋中杀戮的鳍。
铁音叉顿时被逆势而至的黑风气浪涌阻。冲竞的风骨朵虽然破裂，但是，暗蓄的精致弯刀已经掣动。
铁音叉一直就在纵马蓄势中凝沉的弯刀，交叉十字状，沉重地磕击在黑风刀上。
人、马、刀催杀的风声中潜着轰响的雷音。
早就孤注一掷的铁音叉清楚：凝力中，意识丝毫的松动，都会是瞬间崩溃的凶兆。所以，铁音叉不敢生出一丝杂念。他能够感受到：冲步中攒力的马匹，不竭传递向自己的力量波。
铁音叉两条挽动的铁臂，合力控握推杀中的弯刀。他感到：正面相向撞击中，自己的弯刀已经嵌入黑色风口中去。
黑色风旗哗哗摆荡，旗风掀起震动波涛，不断加力，让铁音叉和战马也不禁随那旗风的摆动晃荡不已。
铁音叉明白：黑色风旗一旦蓄满气势，真的鼓动狂浪汹涌的波涛，自己还有整个马匹，瞬间就会就会变作滚滚洪流中无助颠荡的船只。
“咯咔——”
铁音叉竭尽力量掰动——嵌进黑风锋口中的刀。豁然支离开的法相黑风刀，仿佛被强行撬开的破口。
突然间，铁音叉就发现：包裹在厚重风旗中的黑马。
是的，此时豁显的黑马才是真实原始的野马，不是法相刀戈了。
此时的铁音叉已经变得冷酷而凶腥。不由划擦弯刀，刺向黑色的马颅戈。
虽然起初，玉翠灵巫炼化这些野马群时，铁音叉动过恻隐之心。可是情势惊变中，这些自己怜悯过的动物，一旦变作杀戮自己的对头，铁音叉顿感血脉逆转，就会突然之间发现：这些马匹才是最该仇厉的天敌了。
其实，他更知道：只有杀戮这匹马，就是真正杀戮了玉翠灵巫此时临战的一颗心。这不正是威慑玉翠灵巫的手段。
铁音叉一瞬间的判断经历，就像玉翠灵巫意念中早就预感到的一个笑话。
“呵呵呵！”随着空间里一阵平静的笑声。铁音叉就看见眼前一道横风，拽过翻腾的红浪。
只见长啸中的赤焰红风突然飞动攀空的蹄钩，将铁音叉嵌进黑色风口中的弯刀弹离。
“你是根本不配——拥有赤焰马的。”玉翠灵巫忽然平静地道。“我只消看清楚：你危机中一颗变迁不拘的心，就知道你永恒走不过马旗阵了。你究竟是想完整地破开马旗阵，还是有别的目的，只有你知道。”
一颗不纯粹的心，只要带一丝沉渣，在此时凝神静气中的玉翠灵巫眼里，足以放大十倍，百倍。任何嵌结执念的意识，都是避不开他目光的猎物。
“你才是黏族大地上，最善于杀戮的残忍者？”铁音叉突然挥刀，直指玉翠灵巫的脑袋。
玉翠灵巫冷静地鄙笑道：“你在自己一颗心里，一个人翻变无常的技巧。没谁知道。但祭祀的心知道！现在，是我收敛马旗阵的时刻。”
玉翠灵巫缓缓沉凝姿态，双手叠平。
顿时身形显出粹亮的黑色廓线，俯首，微启口齿。就见八旗锐化的形格锋棱渐渐消失了。
空间里，俊健踏风的八骏不再彰显风辇之威。
忽然，玉翠灵巫一蹙鼻息，只听醇厚的鼻音重弹而颤，仿佛一具大钟重撞后，拖带的嗡鸣。
铁音叉知道：那是黏族巫祭中，辅助修饰厚重鼻韵的阿努斯瓦喇经咒。据说，念罢此随化流转的欢嬗喜韵，足以唤活生命流逝的光。但他从未亲证过。
玉翠灵巫不断地增重鼻韵的流息，喜嬗的风，已经在鼻尖下潋滟不息。
随着玉翠灵巫将叠合的手形张开，就见空气中点亮八盏星晶形成的圆。仿佛一盏看不见的天灯周围发出的光晕。静哑，迷人。
渐渐地，大地上升腾污浊的烟雾。
烟雾渐变——微红雾，血赤泥，残断肢节骨凸，丰隆中缓缓站立的一匹匹马匹。
铁音叉和黏族御部铁骑顿时震惊。
这些不就是：八旗阵修炼中，不堪重荷、垮塌而猝死的马匹？
“祭祀境中，黏族的咒，从来就不伤害黏族的马匹。否则，我不会唤活它们。”
玉翠灵巫招摇一只手，收敛星晶，“这才是八旗风从心里粹出灵感的法器。”
铁音叉垂下头，脸耳红赤。他知道：自己刚才执意杀戮黑马的心，才是真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