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九一章猎海
丽光渐盛。空气里蜂鸣不竭。
朴茂大地，生命的快乐触物造像。在艾笃族，最大的繁庶永驻旺生不竭的心里。
欢动起来的艾笃族人，已经在晨光中收下光线这喜气不竭的礼物。
这些从城堡，一个个古板黑色固体一样走出来，站在阳光下的人。仅凭一点好心情，就能把一瞬间的感觉，变成永恒醉意的春天。即便现在是像冬天一样的秋晨。
灵活粗手挽好结实的绳套，合力搬动成捆的渔具。粗拙胳膊较力，就像一个个突然间挣脱铁笼、鼓劲发威的猛兽。
其实，一大早随着艾笃老者吟哦露蜡，艾笃族人已经追从艾笃，在有意识的快乐集合中，筹备出海捕鱼的步骤。
露族、霜族、火蛇族还有众多散居冰塬冻土的小部落都清楚：海族有吉光照射的佳日，其实就是百无禁忌、共同捕鱼的时刻。
艾笃族一旦举行三祭石的祭祀，其实那是化煞。在其他海族看来，并非吉祥如意的瑞兆。
露族的兜刹展平手掌，看着掌心欢乐滚颤的水珠，一经沾染阳光，粹如一颗晶亮到快没有形状的珍珠。
然后，用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光珠，对准太阳。顿时，水珠如同灿烂的夜星。兜刹遂张开嘴巴，吞了这个耀眼的“预言”。
“一个吉光，一个亵渎的口。我滴露神，你连祭祀的神果都吞了？”霜族海飞镰鄙夷地嘲蔑道。
能看懂水滴形状的海飞镰，已经从兜刹的“预言”获得占卜的答案。只是嫌弃兜刹忽怠了祭祀的法程。
“尊贵的海神，但愿这些荒唐的手脚不算破祭。”火蛇族族长缓缓举起蛇杖。顿见绕杵周匝盘绕的火蛇，飞竞中点燃周遭的空气，将悬浮的暗尘全部烧净。
“做得真好，海族的仆人。别让你太盛的火焰燎到我吉祥卷曲的胡须。”露族本来就瞧不起最爱附会、没有主见的火蛇族。就连火蛇族族长帮助自己打理祭祀的道场，都感觉是重复污染。
霜族海飞镰最擅于祭祀的规矩，“就是。即便是焚毁，之前，也应该靠拢我，嗅嗅霜族尊贵无极的血液。可不是吗，按照世俗的规则，靠近我的瞬间，什么规矩都有了。”海飞镰说罢，大拇指自傲地一挑自己，“我的存在，本来就是净化的工具。”
“哼！”火蛇族族长倔强地侧过脑袋，心里道：“走形的鸭子嘴。总有一天你会火烧屁股的。”
在海族，那么多祭祀，唯有艾笃族的祭祀是要付出苦行的。在诸海族眼里，海神泉旁矗起的永远是血淋淋、接近魔化的三祭石。那是海族唯一神圣成事的铁证。
只要可以出海，所有凶腥的话都是顽固的笑话。看着艾笃率领艾笃族人唱罢露蜡，挂帆出航。露族、霜族、火蛇族三簇海船已经同步出发。
自从封祭刀纪石，艾笃族已经变作诸海族出航的参照物。
“艾笃是可以搬走灾难的人。但他不是海族真正的族根。”海飞镰看着电掣入海的艾笃船队，道。
汹涌的海。沉潜喑哑的厚重浊声，动态不竭和缓的流平。总是秘敛着恐怖低徊的变调。
真正出海的艾笃人，一经双足踩在临海的舢板上，就不再是艾笃人。而是，瞬间被大海锐化的铁戈或野性凶腥的猛兽。
澄蓝的海涛让一个个站立在船上的人，变作烈风中磨砺的雕鹰。身廓犀利勾折的身躯，每一刻都是紧急猝变的警戒刀。
每一个敏捷锋利的动作，都是冷酷断面式的切换。每一个最短暂的犹豫，在临界状态的他们眼里，都是情味耻辱的象征。
蓝的水。
黑的人。
渺小简单一把戈，强悍刺入海魂的人。全然就是粹炼成接近本能、一个失误不有的工具。
艾笃领航。那些听随指令的摆渡者，此刻就是长在艾笃身体的、一根根精敏异常的神经。在这一刻，生命的对与错，都是多余流经判断河流的虚词。唯有比精铁还要刚硬的指令，才是真实的。
嗜好烈性鲜鱼精佳的滋味，逼着他们渴欲冒险不可知水域。
在艾笃族古俗里，“重复的水，才会生出灵性钝化糜烂的腐鱼。”所以，艾笃族一旦保守而猎，就是弱化水性，惮于海洋的目盲者。是只配跪着乞食的萎缩和退化者。
艾笃知道：既然艾笃人是海族不灭的行祭人，就应该是撑力海族魂魄最坚挺的骨骾。
艾笃族的帆船，一只只仿佛从海里倒竖刺出来的长剑，撑满风的帆拽动船刀，哗哗划开两道飞翔的浪翅。势如贴水猛掠的水鸟。
艾笃屈折身躯，稳扎船头。一手执叉，仿佛随时贲力而精准发威的猛雕。惯熟于动荡颠翻般的摇晃，已经让他变作猎鱼的天敌。
赘行艾笃族船队之后，露族、霜族、火蛇族族一经踏上海路，似乎已经默认次序行海的规则。次第站位，不敢肆意逾越出航的步骤。
是的，在真正的大自然面前，任何不够务实的姿态超出方寸，都是招致罹难的根源。
是的，只要共同出航。火蛇族人都是整个海族战船拖后的尾巴。
“他们只许吃仅有屁股的鱼，哈哈。”露族兜刹驾驭海风，张开铁臂，回首鄙视火蛇族的船队。
“族长！我们撸桨超越艾笃人。”火蛇族的众水手不甘屈志。
“嗯，你敢拿命与海浪讲清道理的话。不要说超越艾笃族，做海族的祭主都成。”火蛇族族长看罢众水手，“在艾笃面前，任何事情不存在轮回。不认命，你会消失得比风更快。闭紧你感觉燃烧的嘴！”
霜族海飞镰尽管知晓自己拥有露蜡法器。但是，被艾笃封祭刀纪石折服后，不敢抢头风。甚至甘于缀在露族之后。
海飞镰清楚：露蜡法器是被动攻中防御的极端利器，可以嵌套强袭自己的锋锐。在真实的造化面前，还没有粹出驾驭乾坤的纯灵之气。他倒渴望：沉重的厄难让艾笃和兜刹承着。
其实，艾笃明白：出身祭祀贵族的霜族，不意撑力荷难，就是消磨烈性的开始。
艾笃经受着一飒飒带风的浪戈，双目刀迎着海风——发疼地直刺群鱼，专伺极致凶腥带血的骨髓。
风号如飙。旷蓝色，蹙小了精致的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