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恩,要一起走吗?”贝因兹收起了手中的匕首,取下木架上的白色毛巾擦了擦汗。
“不了。”洛恩正在倒立,说话的时候很是吃力。
“太阳都快落山了,再晚可就不安全了。”贝因兹随手撤了地面上的一撮草,贼笑着将它伸向洛恩的鼻孔。洛恩一下没憋住,“轰”地摔在地上。
“你干嘛?”洛恩抓起一把土便向贝因兹扔去。贝因兹笑嘻嘻地躲开,“你看,你也累了不是?”他向洛恩伸出手。洛恩一下被他从地面上拉了起来。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
“不嘛,”贝因兹一下将洛恩单手搂住,“安不在,大哥得保护你的安全。”
洛恩从他的手臂下挣脱出来,“你先保护好自己吧。”说着,洛恩用手拍了一下贝因兹的背。
贝因兹大叫一声,然后愁眉苦脸的说“阿斯兰那个老家伙下手狠,你比他更狠!”
“太阳还没落山,抓紧时间,不然没人保护你。”
“切,”贝因兹悻悻地独自往回走,“都是安把你教坏了。”
“慢走!”洛恩微微一笑。
贝因兹是他的好朋友,他俩是在阿斯兰老师的训练场认识的。第一次见到贝因兹时,是贝因兹先找洛恩搭的话。“喔!你的武器真漂亮!能让我摸摸吗?”贝因兹在老师的眼中是一个调皮的学生,他常常给人带来“惊喜”,就像刚才一样。但是大家都很喜欢他,因为他能给周围的人带来快乐。贝因兹从来不对别人说起自己的家庭,他每天都嘻嘻哈哈的,但偶尔洛恩也会看见他抚摸着胸前的项链,坐在回廊边望着天空发呆。他跟安简直就是一对冤家,两人见面总会有一个人“爆炸”,洛恩夹在中间,负责提供笑声。多亏了贝因兹,洛恩才逐渐变得开朗。
目送走了贝因兹,洛恩回头看着空空的庭院。
好了,接下来要做点什么呢?
贝因兹刚走出门廊,就看见了那个黑色身影,那头金发在夕阳下镀上一层红光。她站在对面,直直地看着门廊这边,似乎在等人。这个点,训练场就只剩洛恩一人。但是洛恩的交际圈除了安和训练场的同伴外,应该没有其他人。这个陌生女人是谁?贝因兹好奇地打量了几眼。是个美人嘛,洛恩那小子可真有艳福。他笑了笑,扶着阵阵作痛的腰慢慢走开。
今晚的云很多,月亮夹身在云层之中,将纤弱的微光投降大地。在这样的一片黑暗之中,地上的火堆变得十分显眼。这两个男人穿着蓝白相间的制服,右手手臂上别着一枚银色的太阳勋章。他们是在执行某种任务,因此被迫在树林中过夜。他们在周围设下结界,一旦有人闯入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得知。这在阴冷潮湿的森林中,这片亮光是唯一的温暖。
“喏,豪斯特,听说你老婆最近刚生孩子?”有胡子的那个人问到。
“是呀,是一个男孩儿,”戴帽子的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温蒂还在问我给孩子取什么名,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将它寄回去就被派了出来。”
“等这个任务结束了,你要不回去看看他们娘俩?”
“我正有此意。”
“真好啊,都有孩子了,我的她还不知身在何处呢。”
“这种事可不能着急。”
“是啊。”
“我看之前在旅馆的那个姑娘不错,她不是还送了你一束花?”
胡子的脸有些红,却推辞道“那只是因为我杀了那几个血徒。”
“是吗?要不,这次任务结束后去找她好好聊一聊?”
“嗨,真的只是???”
“问一问才清楚,她送花时的脸可比你现在红多了。”
“咳,咳,好吧,我试一试。”
“这才对了,如果成了一定记得请我???等等,有东西来了!”
胡子轻轻拔出他的佩剑,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动静。但是豪斯特的结界应该不会有误。他给豪斯特使了个眼神,慢慢站起身来,摆好架势。
木头在火中劈里啪啦地燃烧着,时不时从火堆中蹦出一些火星子。蛐蛐在暗中不倦地鸣唱着,风拂过树段,发出沙沙的声音。
树林间的温度突然升高了,一个硕大的火团冲破黑暗,砸向两人。“光元素,现形!”豪斯特嘴中念念有词,同时右手一挥,一个白色法阵骤然绽放,火团砸中法阵,化为火星散落四周。火星还未落地,又聚合成一条火蛇,吐着赤红的信子扑向两人。豪斯特不断施法抵挡,同时示意胡子去找出背后操纵的人。胡子点了点头,往后一退,跳上树枝,视线在密林中四处搜寻。
但那个人哪儿会让胡子如此顺利地发现自己的藏身之处。火蛇化身为三头龙,其中一头对着胡子所在的地方猛地喷吐火焰。胡子只得往一旁不断撤退,然而火焰的威力不但没有削减,反而在逐渐增强。胡子不得已纵深一跃,回到豪斯特的护盾之后。
豪斯特不甘示弱,一面撑着护盾,一面用左手在空中划了一道符文——
“LUX Ⅲ”,三道光波从侧翼朝其中一头攻去。“啪啪!”一头被击散。在它重新聚合之前,胡子再次跳上树梢,通过不断跑动来躲避另一头的攻击,同时搜寻施法人。但是很不幸的,他踩上了一截相对脆弱的树枝,“啪!”树枝断裂,他开始往下坠,同时那头喷涂的火球已经追到他身前——
“铛!”一个白色法阵在他身侧展开,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胡子趁机抓住另一截树枝翻身一跃,消失在密林之中。
豪斯特与火龙焦灼地对峙着。他不断挡开火龙的进攻,同时又用符文朝火龙射出光束。他笨拙地闪躲着来不及抵挡的火球,身上有多个部位被烫伤。但是他现在突然站立不动,面对火龙喷射而来的火焰,他闭上了双眼。
“光元素,纯度70,现形!”
他猛地抬起双手,一个硕大的法阵在火龙身下展开,“轰!”巨大的光束拔地而起,火龙在光束中一点一点地消散。光束散去,豪斯特瘫倒在地。他不断喘着气,抬手擦去额头的汗珠。火星没有聚集,看来胡子找到施术人了。漫天飘落的火星,有一种别样的美。就像他与妻子初遇时,森林中骤然飞起的无数萤火虫一般。又像坠落人间的星光,在那个星光闪烁的夜晚,他与妻子坐在溪边,私定了终生。作为吸血鬼猎杀队的一员,随时都有可能面临生命威胁。但是她却将自己交给了他,她说为他感到自豪,因为他守护着平民的生命。
啊,好想现在就回去看看你啊。分别这么久,也不知道你是否有什么变化,会不会认不出了?应该不会吧,凭借那一双玛瑙石的眼睛,我一定可以一眼就认出你!还有???
思绪正在逐渐飘远,而鲜红的血液也在顺着紧皱的衣服流淌。豪斯特摸了摸胸口,那一手的鲜红格外刺眼。
怕是没有机会了。他慢慢闭上了双眼。一把铮亮的匕首插在他的胸膛,闪着寒光。
草丛簌簌响动,从树林中走出来了一个人。那个人的手上拽着一具尸体。尸体从草地上压过,留下一道血痕。那人随手一丢,将两具尸体扔在一起。是胡子的尸体,他的手上还紧握着他的剑,他的双腿已经被烧黑,胸口上同样插着一把匕首。那个人将这两把匕首从尸体上拔下,然后收回左手的戒指中。
是安。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上面花纹正在一点一点的淡化。她身上的几处伤口已基本停止流血,正在慢慢愈合。她掏出手套,带上。这两人的对话,她都听到了。但她在下手的时候没有一丝的犹豫。职业的杀手从不心疼自己的猎物,在他们眼中,目标跟刀板上待宰的肉没什么区别。
可她还是有点不同。
她在戴帽子的人身上搜索了一番,找出了那封信。幸好,没有沾上血迹。她将信收入怀中,准备代他寄出。然后,她略微一抬手,一簇火焰窜上这两具尸体,逐渐将它们吞噬。
安没有为它们祈祷。
今天是阴天。洛恩又看到那个身影站在街对面。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好几天了。在第一次的交谈之后,卡芙琳一直都不怎么说话,即使洛恩试图说点什么,卡芙琳也不怎么理睬。她只是默默地跟在洛恩身后,早上如此,晚上也如此。她似乎很早就在门廊对面等着了,每次贝因兹走的时候都能看见她。贝因兹还因此质问洛恩,在洛恩回答“不知道”后,他也不再追问,但却会因此跟洛恩开玩笑。
天气很沉闷,而卡芙琳看上去也有些消沉。有阳光的时候,她的步伐会稍微活泼一些,而傍晚和阴天则较为沉郁。今天,卡芙琳竟难得的开口了。
“跟你关系很好的那个人,他叫什么?”
“啊,你是说那个白色头发的男生?”
“嗯。”
“他叫贝因兹。怎么了?”
“没什么。”
“卡芙琳,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
“你为什么每天都跟着我?”
“要接触一下人类。”
“你不就是人类吗?”
“不是。”
“诶?可你不是吸血鬼啊?”
“嗯,都不是。”
“那是?”
“我也不知道。”
“但,我感觉你和我们没什么区别啊。”
卡芙琳突然停下了脚步。
“那只是???”
“啊,原来您在这儿。”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卡芙琳身后响起。
“阿列克斯?”卡芙琳皱了下眉。
一个面目清秀的男子走到了卡芙琳的身边,在洛恩看来,这位名叫“阿列克斯”的男子全身散发着一种古典的气息。就好像是历史画卷中的人物一样。
阿列克斯分别向卡芙琳和洛恩行了鞠躬礼,“您就是洛恩吧?”
洛恩有些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我就是。”
“您好,我叫阿列克斯。主人不太善于与人交际,请您见谅。”阿列克斯的声音如阳光一般柔和。
洛恩一笑,“没事,我们只是随便聊聊。”
“您一定有很多疑问,不如让我来替主人回答。”
“啊,好。”
他们边走边聊,卡芙琳在中间一言不发。等走到家门口,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做过告别之后,他们各自回家了。
“阿列克斯,你这是做什么?”卡芙琳坐在沙发上,语气略有不快。
“只是跟着,是没有办法互相了解的。”
“为什么要了解?”
“主人,我只是希望您能够真的融入到他们的生活中,只要这样才能有所改变。”
“我试过了,阿列克斯。”
“就算失望过,您心里还是向往的。”
“够了。”
“您是温柔的、善良的。这些您能瞒住别人,但是瞒不住我。”
“我说,够了!”卡芙琳突然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请原谅我的擅作主张。”阿列克斯略带歉意地说道。
夜深了,洛恩躺在床上,脑海里仍萦绕着阿列克斯的话。正当他思索时,突然想起了一阵敲门声。洛恩走到客厅,谨慎地打开房门,却发现是阿列克斯。
“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您。”阿列克斯略表歉意。
“怎么了?”洛恩问道。
“有一些话当着主人没有办法说出口,但是我还是希望您能够知道,主人的一些情况。”
“进来说吧。”
洛恩给阿列克斯倒了一杯水。
“主人的性格比较孤僻,她虽然看上去比较冷漠,但内心还是善良的。因为之前出过一些事故,她闭门不与人接触,因而与人们日渐疏远。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她已经没有什么亲近之人,而我因为某些原因日后必然会离开主人,这样主人将会孤单一人,无所依靠。我担心主人会因此自裁,所以希望您能够帮助主人,让她能够活下去。”
“为什么会选择我呢?”
“其实,我对您也有所观察和了解。您是一个善良的人,而且能够给周围的人带来希望。我只是希望您能够帮助主人找到生活的意义,让她重新感受到生命的美好,能够拥有活下去的信念。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我并没有那么伟大???”
“只要在我还在的这段时间让她能够有所改变就行了。这只是一个私人的请求,您可以拒绝。”
洛恩思索了一阵,“可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您只需要把主人当作朋友一样对待就行了。”
“好吧。我会尽量去尝试,但是我不能保证。”
阿列克斯突然半跪在地“谢谢您。”
“快起来,”洛恩将阿列克斯扶了起来,“只是举手之劳,而且能因此结交两个朋友,何乐而不为呢。”
“还有一件事想拜托您。”
“你说。”
“今晚的谈话内容,请不要告诉主人。这完全是我的私心,我怕主人知道后会生气。”
“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