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高耸的白色石柱常常让人感到脊背发凉,就连阳光都无法驱散这份寒意。为什么,这人类的最高殿堂,竟会散发出如此阴森的气息?阿芙罗在心中问到。
前面就是藏书室了。所有的书和资料都在那里。转过这个弯,就可以看到那扇厚重的铁门。
但现在这扇门却是虚掩着的。
是谁?阿芙罗有意地放轻了脚步,一只手慢慢攀上冰冷的门把,一只手扶着门面,轻,再轻。然后她像一条鱼一样一下从缝隙中滑了进去。
纸张和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阿芙罗差点打喷嚏——还好忍住了。西弗利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味道?
以前,推开这扇铁门,那个窗台旁的人一定会从书本上抬起头来,朝门投来温柔的目光。他的眼波如水,与阳光混合在一起流入她的梦乡。如果推开门的不是她,那这个人会立马变成另一个表情。不过,也只有她会来这儿,来找他。
“怎么了?”西弗利的声音很轻,他说是怕惊动了书中的精灵。而她自然不会管这些,甚至有意提高音量。她说的无非是想拉他去哪儿玩儿之类的。那段时间形势还没有这么严峻,他们有很多可以随意支配的时间。然后他总是笑着摇头,然后再次投入到书中。阿芙罗没有办法,也只能随便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书,但是她翻了几页就腻了。她又拿了几本,总是看不进去。于是她索性将拿来的书都放到地上,然后撑在窗台上,呆呆看着看书入迷的西弗利。
当然,西弗利没有发现,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都在书上。偶尔抬起头,对上了阿芙罗的目光,他会微微一笑,然后继续看书。这一看,就到傍晚。
现在窗边也有一个人影。但不是西弗利。
那个人似乎注意到逐渐靠近的阿芙罗,他回过头来,然后轻轻点了点头,“你好。”
阿芙罗挑了挑眉,“你为什么在这儿?我记得,你似乎没有资格进入萨兰圣境。”
面对这充满挑衅的言语,那个人却并没有表现出生气,那个令人厌恶的笑仍挂在嘴边。“请你不要告诉别人。”
“哦?”阿芙罗双手环抱,“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我们可是合作关系。”
“哼。”阿芙罗走到那个人的身后,“我不会说的。”
“那真是帮了大忙了。”那个人转过身来,浅蓝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你之前都去哪儿了?”阿芙罗转过身来,“阿列克斯。”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试试看?”
“莱卡幻境”
“什么?”阿芙罗很吃惊,“那里不是禁区?”
“事实上,夏季选拔的地点就在幻境之中。”
“怎么可能!”
“是真的。”
阿芙罗用了一点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那为什么要骗我们?”
“那座岛,在被称为莱卡幻境之前,叫莱西尼岛。岛上有实验室,我怀疑,那里设置的结界是为了掩盖这个事情。至于为什么会有实验室,以及为什么要在那里考核,我还不清楚。”
“有些事情,我没有在信里面写,我怕不安全,所以想当面告诉你。但是,你能不能先答应帮我一个忙。”阿芙罗的表情很严肃。
“请讲。”
“那位大人???法拉那边,似乎要有所动作了。我怕???我怕来不及,所以想请你???”阿芙罗的语气一下子软下来。
“是西弗利的事吧。”阿列克斯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嗯,我查到了当年西弗利住的医院,顺着这个,应该可以查到一些东西。”
“叫什么?”
“医院的名字叫利西克,地点,在克顿。”
“好。”
“之后我会将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嗯。”
“你这边查的怎么样了?”
“没什么线索。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阿列克斯走到窗边。
“等等。”
阿列克斯回头看着阿芙罗。阿芙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这两个字:
“谢谢。”
阿列克斯微微一笑。然后他推开窗。
“这次,一定要???”阿芙罗看着飘动的窗帘,对着空荡的窗台自言自语道。
西弗利仿佛预感到什么似的从书中抬起头。屋内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哦,原来是在自己的家中。他讲书放下,走到窗边,打开窗,让温暖清新的空气洗刷自己略微昏胀的头脑。
窗外是一条安静的小巷。一个穿着红裙的女孩从他窗前跑了过去,上下飞舞的裙摆就像翻滚的波浪。红色,他对这个颜色似乎有着特殊的情感。但具体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
抬头,飞过几只鸟。
他的视线追随鸟儿一直到天边,然后他看见了那座高耸在山丘上气势恢宏的白色建筑。披上阳光的萨兰圣境透出一股出尘的庄严。似乎有一只鸟儿从某个反射着阳光的窗台起飞了,飞向更为深邃的蓝天。
那个位置,似乎是藏书室吧?他记得,以前他闲暇之余最喜欢去藏书室看书,但是经常都会被打扰。来的似乎都是同一个人。是谁呢?谁会知道他的习惯,谁会时不时来找他?
他想起了一双炽热而忧郁的眼睛,想到了它的主人。
阿芙罗么?
但是他并不记得跟她有什么交集,除了工作之外。但是那双眼睛却像钩子一样死死抓住他的心,他不明白,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不自觉地被它所吸引。还有那只欲言又止的唇。它想说什么呢?
可是为什么要去注意这些呢?他整理了思绪,重新放空自己。巷子外面传来儿童嬉戏的欢笑声,他沉浸在其中,感受到生命的魅力,并因此轻松愉悦。而那些烦恼,早就随女孩儿的红裙、掠过的飞鸟一起飞到天边了。
“当,当——”钟声回响在空中。他回过神来。该去接她了。
在那座梦幻般的粉色房子前,他等待着。“温暖之家”四个大字挂在装饰甜美的门框上。少女甜甜软软地声音也在此刻传入耳中:
“爸爸!”
西弗利温暖地一笑,走过去从管理员手中接过那把轻盈地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穿着白裙的洋娃娃。
洋娃娃白色的睫毛如蝴蝶翅膀一样扇动,那双水一般清澈的眼睛中洋溢着喜悦。
西弗利宠溺地轻柔着女孩的头,温声说:“今天小娅想去哪里玩儿?”
席娅用那双眼睛略做思考,继而变得明亮起来:“想去镇上看看。”
“不去看夕阳啦?”
“嗯,我想买一个东西。”
“是什么东西呢?”
“不告诉你。”男人推着洁白的小女孩儿走在街上,就像天使和她的护卫莅临人间一般,许多摊贩看到他们纷纷慰问到:
“多亏你们保护我们,可真是辛苦了。”
“今天也带她出来玩儿啊?”
“小娅好像长胖了。”
“你太惯着她了。”
“真是可爱的女孩儿。”
“来,这个送给你!”
席娅的脸上因为兴奋泛起红晕,如同在陶瓷上点缀的粉彩一般,生动而美丽。西弗利看着这位可爱的天使,有些心疼。
第一次见到席娅的时候,她全身都是血污。带她回来的人说,她是某个被吸血鬼屠杀的村子的幸存者。那个村子是个偏僻的渔村,因而缺乏防卫。她在那个人怀中瑟瑟发抖的样子深深印在西弗利的脑海中,并且让他更加厌恶吸血鬼。他收养了席娅。但由于工作的原因,西弗利并不能一直陪伴在席娅身边,所以西弗利将席娅寄养在“温暖之家”。
席娅先天身体孱弱,而且被抱回来的时候还受了重伤。为了让她活下去,西弗利去拜托叔父法拉,法拉提出,除了将席娅变为“诺亚”之外,别无他法。席娅因此觉醒了绝无仅有的天赋——超凡的治愈能力,治愈自己,治愈他人。美中不足的是,这种力量一天只能使用三次。
海边的淳朴生活让席娅的心灵纯洁无暇,而海的变化莫测又赋予了她丰富的情感。这些共同构成了她天真善良而又体贴的性格,同时又带有一丝海的坚韧。她将西弗利称为爸爸,而西弗利也同样对这位美丽却不幸的孩子充满喜爱。她从来不提她的过去,她看上去就跟其他的孩子一样。但是在这份平淡之下,一定埋藏着不为人知的悲伤。
西弗利喜爱这个孩子,同时也心疼她。所以除了外出工作的时间,西弗利几乎每天都会准时去接席娅,带她去各种地方。
“就是这儿了!”席娅让西弗利将她停在一个礼品店前。“您可以在外面等我吗?”席娅恳求道。
“你自己可以吗?”西弗利有些担忧。
“嗯!”席娅撑着轮椅的护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就这么近的距离,可以的。”
但西弗利还是有点担心。“没事的,爸爸。”席娅走了几步,看起来还算稳当。她走进店里,过了很长时间才出来。
“买了些什么?”西弗利见她提着一个袋子,好奇的问道。
“呃,”席娅突然找到了一个借口,“今天晚上是不是要和阿芙罗姐姐一起吃饭?”
“嗯。”西弗利点点头。
“这是给阿芙罗姐姐的。”席娅将袋子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什么宝贝一样。“走吧,回家。”席娅笑起来就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