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宋覃没忍住笑出了声,“到时候叫他好好休息吧,回去时候跟三戒堂讨些药备着。”
马车很快停在了三戒堂的门前,老堂主燕广寒亲自率众迎接。
时光消磨了少年人身上的意气风发,如今的燕广寒已经呈现出老态,眼角有细细的皱纹,也添了几根白发,不过仍然脊背挺直,端端正正立在那儿。身后是三戒堂的大门,牌匾上写着“三戒堂”三个大字,墙上刻着君子三戒之训。
——君子有三戒:
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
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
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宋覃忽然想起来,江弈的岁数和燕广寒没差太多,也有……六十多岁了吧。
修行之人是要比普通人寿命长一些,活个一二百年不在话下,对于寻常人来说,六十多岁,大概已经半截身子入土了。
“祭司大人,段大人。”燕广寒抱拳微微颔首行礼。
宋覃仍是一贯的做派,淡漠地点点头,段臣遥则是向人家微微欠身回了礼。
“此番前来的目的,想必燕堂主已经知晓,不过我却自作主张另带了我的两位徒弟,想要带他们历练一番。不过我那大徒弟身子不适,现在车内睡着了,还要请燕堂主的人照拂一二。”段臣遥对外都是和和气气的。
“没想到五皇子与褚公子也来了,真是不胜荣幸,燕某自当照看周到,还请两位大人先进去休息吧。”
宋覃在心里“呸”了一声,虚伪。
“你带着你的徒弟好好休息,我去江边看看。”宋覃说完,又转向燕广寒道:“失陪。”
既然表面功夫已经做足,那就该办正事了。
今天,是纸条上那个约好的时间了。
勾月江还是三天前那个样子,不过今日她到了没一会儿后就开始下红雨。
宋覃撑了个结界挡雨,虽然这不是第一次见,不过还是觉得很漂亮,红色雨滴血一般滴落,砸在江面上,泛开一个个小小的涟漪。
听说勾月江是掌天地法相的那位元祁始祖劈开的一条鸿沟,两道结界,封印了通往轮回台的路,也阻隔了人界与魔界,经过了百万年的消磨,有的后人已经有能力越过人魔的阻隔,只不过没什么人尝试罢了。
鸿沟渐渐积了水成了江,江水同红雨一样,暗红,诡秘。
“来了啊……”
一声悠长叹息。
宋覃警惕望向声音的来源,是一个女人。
她撑着墨色的雨伞,金色的纹路点缀其上,身上是黑色衣裙暗红束腰,广袖外衫拖曳到地上,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那张脸,有些苍白,却十分漂亮,整个人都透着骨子里的妖媚,又有些阴狠,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你是谁?”
女人低低地笑了一声道:“你大可以猜,猜不猜的中,我都不会告诉你。”
宋覃心道,你这不是说了句废话吗?
“欲知前尘,来此一叙。我既然来了,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了?”
“我告诉你,你会信吗?”
“信不信由我,说不说在你,若你只是把我叫来消遣一二,那可是真叫人不愉快。”
女人缓缓走近,笑道:“总不能白说吧?”
“那你想要什么?”
“你,有什么是值得交换的筹码,命吗?”
女人的话音方才落下,缭绕着黑色雾气的苍白右手直取宋覃的咽喉处,宋覃心下吃惊于女人手上的黑雾,连忙撑起一个防御结界抵挡。
“你以为单凭你就能挡得住我吗?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那女人的表情,可以称得上是狰狞。
女人力量惊人,眼见着要穿透结界,宋覃连忙撤力,向一旁躲开倒退数步才稳住身形,随即狠狠皱眉道:“没有魔族的气息用的却是魔力,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人没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温声笑道:“方才你躲避之时,若不是我手下留情没有立刻上前,怕是现在你已经没命来质问我了。”
沉默半晌,那女人缓缓道:“是不是觉得我疯了?”
“……”
“没关系,你也会这样的,”那女人笑起来,“你早晚要跟我一样!”
一阵笑声过后,女子的视线划过某处,忽然抬头向宋覃狡黠地笑了一下:“那些事情,我一定让你全部都知道,不过,作为方才冒犯的赔罪,就附赠一份小小的‘礼物’。”
眼前闪过一抹红光,宋覃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觉得额头传来细微的疼痛,下意识抬手护住额头向后退去。
宋覃回神抬头时,却见女子在一处结界旁,抬手催动了一个阵法,可那阵法却不是女子设下的,那是宋覃先前偷偷在结界薄弱处藏匿的爆破阵!
要拦已是来不及,只听轰然一声巨响,结界被炸开一个巨大的缺口,惊动了勾月城的人,也惊动了对面魔界边陲的魔物。
宋覃原本计算是提前入城,在结界薄弱处布下爆破阵,再施个障目之术隐藏,等段臣遥,江叙渡他们到达之后,再催动阵法,打开一处结界,吸引对面的魔物,作出邪魔入侵之象,以声响聚人,到时她只要用上七八成功力,不必太吃力便可击退魔物,封好结界,勾月城的人就都是这场‘大难’的见证。
可如今,引来的魔物明显比她预算的要多出一倍不止,这就是所谓的‘礼物’吗?!
“我有的是时间,等你慢慢记起,所有的事情……”
女人消失在江边,宋覃已经无心顾她,眼下不断涌向结界缺口处的大批魔物才是最棘手的事情!
江边巨响自然引起了勾月城的高度重视。
燕广寒和段臣遥第一时间察觉了事态严峻
——江边那黑雾般的魔息如此之多,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该不会是她没有算计好而闹大了吧?!段臣遥狠狠皱眉。
燕广寒召集起三戒堂的人和驻守军队,随段臣遥直奔江边。
众人抵达之时,宋覃一力将那群魔物阻挡在缺口之外,虽使魔物不得过江,却也无法使它们退回,冲在最前的魔物死了一批又一批,却有更多的魔物前赴后继,血腥的气息使得它们更加疯狂。
宋覃烦闷皱起眉,余光瞥见匆匆赶来却无从插手的众人,忽的狠狠瞪了段臣遥一眼。
段臣遥起先还没明白她这一眼的含义,直到接下来,他看到了宋覃在将魔物暂退几丈后的瞬间手心出现了一把笛子,顿时神色一凛。
“退后,都退后,别过去!”
那是段臣遥和那个时代的人永远忘不掉的噩梦。